李桦先生:

  去年十二月廿三四日信,顷已收到。上次的信,我自信并非过誉,那一本木刻,的确很好,但后来的作风有些改变了。我还希望先生时时产生这样的作品,以这东方的美的力量,侵入文人的书斋去。

  《现代版画》一本,去年已收到。选择内容且作别论,纸的光滑,墨的多油,就毁损作品的好处不少,创作木刻虽是版画,仍须作者自印,佳处这才全备,一经机器的处理,和原作会大不同的,况且中国的印刷术,又这样的不进步。

  《现代版画》托内山书店代卖,已经说过,是可以的,此后信件,只要直接和他们往来就好。至于开展览会事,却没有法子想,因为我自己连走动也不容易,交际又少,简直无人可托,官厅又神经过敏,什么都只知道堵塞和毁灭,还有自称“艺术家”在帮他们的忙,我除还可以写几封信之外,什么也做不来。

  木刻运动,当然应有一个大组织,但组织一大,猜疑也就来了,所以我想,这组织如果办起来,必须以毫无色采的人为中心。

  色刷木刻在中国尚无人试过。至于上海,现在已无木刻家团体了。开初是在四年前,请一个日本教师讲了两星期木刻法,我做翻译,听讲的有二十余人,算是一个小团体,后来有的被捕,有的回家,散掉了。此后还有一点,但终于被压迫而迸散。实际上,在上海的喜欢木刻的青年中,确也是急进的居多,所以在这里,说起“木刻”,有时即等于“革命”或“反动”,立刻招人疑忌。现在零星的个人,还在刻木刻的是有的,不过很难进步。那原因,一则无人切磋,二则大抵苦于不懂外国文,不能看参考书,只能自己暗中摸索。

  专此布复,即颂

年禧

迅 上 一月四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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