矛尘兄:

  十五日信收到了,知道斐君太太出版延期,为之怃然。其实出版与否,与我无干,用“怃然”殊属不合,不过此外一时也想不出恰当的字。总而言之,是又少拿多少薪水,颇亦可惜之意也。至于瞿英乃之说,那当然是靠不住的,她的名字我就讨厌,至于何以讨厌,却说不出来。

  伏园“叫苦连天”,我不知其何故也。“叫苦”还是情有可原,“连天”则大可不必。我看此处最不便的是饭食,然而凡有太太者却未闻叫苦之声。斐君太太虽学生出身,然而煎荷包蛋,燉牛肉,“做鸡蛋糕”,当必在六十分以上,然则买牛肉而燉之,买鸡蛋而糕之,又何惧食不甘味也哉。

  至于学校,则难言之矣。北京如大沟,厦门则小沟也,大沟污浊,小沟独干净乎哉?既有鲁迅,亦有陈源。但你既然“便是黄连也决计吞下去”,则便没有问题。要做事是难的,攻击排挤,正不下于北京,从北京来的人们,陈源之徒就有。你将来最好是随时预备走路,在此一日,则只要为“薪水”,念兹在兹,得一文算一文,庶几无咎也。

  我实在熬不住了,你给我的第一信,不是说某君首先报告你事已弄妥了么?这实在使我很吃惊于某君之手段,据我所知,他是竭力反对玉堂邀你到这里来的,你瞧!陈源之徒!

  玉堂还太老实,我看他将来是要失败的。

  兼士星期三要往北京去了。有几个人也在排斥我。但他们很愚,不知道我一走,他们是站不住的。

  这里的情形,我近来想到了很适当的形容了,是:“硬将一排洋房,摆在荒岛的海边”。学校的精神似乎很像南开,但压迫学生却没有那么利害。

  我现在寄居在图书馆的楼上,本有三人,一个搬走了,伏园又去旅行,所以很大的洋楼上,只剩了我一个了,喝了一瓶啤酒,遂不免说酒话,幸祈恕之。

迅上 十月二十三日灯下


  斐君太太尊前即此请安不另,如已出版,则请在少爷前问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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