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从书店得所惠书,似有人持来,而来者何人,则不可考。《北平笺谱》竟能卖尽,殊出意外,我所约尚有余,当留下一部,其款亦不必送西三条寓,当于交书时再算账耳。印书小事,而郑君乃作如此风度,似少函养,至于问事不报,则往往有之,盖不独对于靖兄为然也。
写序之事,传说与事实略有不符,郑君来函问托天行或容某(忘其名,能作简字),以谁为宜,我即答以不如托天行,因是相识之故。至于不得托金公执笔,亦诚有其事,但系指书签,盖此公夸而懒,又高自位置,托以小事,能拖延至一年半载不报,而其字实俗媚入骨,无足观,犯不着向悭吝人乞烂铅钱也。关于国家博士,我似未曾提起,因我未能料及此公亦能为人作书,惟平日颇嗤其摆架子,或郑君后来亦有所闻,因不复道耳。
北大堕落至此,殊可叹息,若将标语各增一字,作“五四失精神”,“时代在前面”,则较切矣。兄蛰伏古城,情状自能推度,但我以为此亦不必侘傺,大可以趁此时候,深研一种学问,古学可,新学亦可,既足自慰,将来亦仍有用也。
投稿于《自由谈》,久已不能,他处颇有函索者,但多别有作用,故不应。《申报月刊》上尚能发表,盖当局对于出版者之交情,非对于我之宽典,但执笔之际,避实就虚,顾彼忌此,实在气闷,早欲不作,而与编者是旧相识,情商理喻,遂至今尚必写出少许。现状为我有生以来所未尝见,三十年来,年相若与年少于我一半者,相识之中,真已所存无几,因悲而愤,遂往往自视亦如轻尘,然亦偶自摄卫,以免为亲者所叹而仇者所快。明年颇欲稍屏琐事不作,专事创作或研究文学史,然能否亦殊未可必耳。
专此布复,并颂
时绥。
豫 顿首 十二月廿七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