顷接六日信,甚喜。《北平笺谱》极希望能够早日出书,可以不必先寄我一部,只望令荣宝斋从速运来,因为这里也有人等着。至于我之二十部,实已不能分让,除我自藏及将分寄各国图书馆(除法西之意,德,及自以为绅士之英)者外,都早已约出,且还不够,正在筹划怎样应付也。天行写了这许多字,我想送他一部,如他已豫约,或先生曾拟由公物中送他,则此一节可取消,而将此一部让给别人;又,静农已向我约定一部,亦乞就近交与,所余十八部,则都运上海,不能折扣矣。
第二次印恐为难,因为大约未必再能集至一百人,一拖延,就散了。我个人的意见,以为做事万不要停顿在一件上(也许这是我年纪老起来了的缘故),此书一出,先生大可以作第二事,就是将那资本,来编印明代小说传奇插画,每幅略加解题,仿《笺谱》豫约办法。更进,则北平如尚有若干好事之徒,大可以组织一个会,影印明板小说,如《西游》,《平妖》之类,使它能够久传,我想,恐怕纸墨更寿于金石,因为它数目多。上海的邵洵美之徒,在发议论骂我们之印《笺谱》,这些东西,真是“前不见古人,后不见来者”,吃完许多米肉,搽了许多雪花膏之后,就什么也不留一点给未来的人们的——最末,是“大出丧”而已。
前几天,寄了一些原版《晚笑堂画传》之类给俄木刻家,《笺谱》出后,也要寄一部,他们之看中国,是一个谜,而知识甚少,他们画五六百年前的中国人,也戴红缨帽,且拖着一条辫子,站在牌楼之下,而远处则一定有一座塔——岂不哀哉。
《文学》二卷一号,上海也尚未见,听说又不准停刊,大约那办法是在利用旧招牌,而换其内容,所以第一着是检查,抽换。不过这办法,读者之被欺骗是不久的,刊物当然要慢慢的死下去。《文学季刊》未到,见过目录,但也如此麻烦,却得信后才知道,因为我总以为北平还不至于像上海的。我的意思,以为季刊比月刊较厚重,可以只登研究的文章,以及评论,随笔,书报绍介,而诗歌小说则从略,此即清朝考据家所走之路也。如此,则成绩可以容易地发表一部分。但上海《词学季刊》第三期,却有不振之状。
《大公报》及《国闻周报》要投稿,倒也并非不肯投。去年在上海投稿时,被删而又删,有时竟像讲昏话,不如沈默之为愈,所以近来索性不投了,但有时或有一两篇,那是只为了稿费。北边的容易犯讳,大概也不下于上海,还是不作的好罢。
此复即请
道安。
迅 顿首 一月十一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