Y先生:

  二月廿七日函收到;信的号数,其实是连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,我于信件随到随复,不留底子,而亦不宜留,所以此法也不便当,还是废止,一任恩赐没收,不再究诘,胡里胡涂罢。

  汉画象模胡的居多,倘是初拓,可比较的清晰,但不易得。我在北平时,曾陆续搜得一大箱,曾拟摘取其关于生活状况者,印以传世,而为时间与财力所限,至今未能,他日倘有机会,还想做一做。汉画象中,有所谓《朱鲔石室画象》者,我看实是晋石,上绘宴会之状,非常生动,与一般汉石不同,但极难得,我有一点而不全,先生倘能遇到,万不可放过也。

  关于中国文艺情形,先生能陆续作文发表,最好。我看外国人对于这些事,非常模胡,而所谓“大师”“学者”之流,则一味自吹自捧,绝不可靠,青年又少有精通外国文者,有话难开口,弄得漆黑一团。日本人读汉文本来较易,而看他们的著作,也还是胡说居多,到上海半月,便做一本书,什么轮盘赌,私门子之类,说得中国好像全盘都是嫖赌的天国。但现在他们也有些露出〖出〗马脚,读者颇知其不可信了。上月我做了三则短评,发表于本月《改造》上,对于中、日、满,都加以讽刺,而上海文氓,竟又藉此施行谋害,所谓黑暗,真是至今日而无以复加了。

  插画要找画家,怕很难,木刻较好的两三个人,都走散了,因为饥饿。在我的记忆中,现在只有一人或者还能试一试,不过他不会木刻,只能笔画,纵不佳,比西洋人所画总可以真确一点。当于日内去觅,与之一谈,再复。

  上月此间禁书百四十九种,我的《自选集》在内。我所选的作品,都是十年以前的,那时今之当局,尚未取得政权,而作品中已有对于现在的“反动”,真是奇事也。

  上海还冷,恐怕未必逊于北平。我们都好。

  此布,即颂

时绥。

弟 豫 顿首 三月六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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