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园兄:

  二月十五日给我的信,早收到了。还记得先前有一封信未复。因为信件多了,一时无从措手,一懒,便全部懒下去了。连几个熟朋友的信,也懒在内,这是很对不起的,但一半也因为各种事情曲折太多,一时无从说起。

  关于Gorki的两条,我想将来信摘来登在《奔流》十期上。那纪念册不知道见了没有,我想,看看不妨,译是不可的。即如你所译的卢氏论讬尔斯泰那篇,是译起来很费力的硬性文字——这篇我也曾从日文重译,给《春潮》月刊,但至今未印出——我想你要首先使身体好起来,倘若技痒,要写字了,至多也只好译译《黄花集》上所载那样的短文。

  我所译的T.iM,篇幅并不多,日译是单行本,但我想且不出它。L.还有一篇论W.Hausenstein的,觉得很好,也许将来译它出来,并出一本。

  上海的市民是在看《开天辟地》(现在已到“尧皇出世”了)和《封神榜》这些旧戏,新戏有《黄慧如产后血崩》(你看怪不怪?),有些文学家是在讲革命文学。对于Gorky,去年似乎有许多人要译他的著作,现在又不听见了,大约又冷下去了。

  你说《奔流》绍介外国文学不错,我也是这意思,所以每期总要放一两篇论文。但读者却最讨厌这些东西,要看小说,看下去很畅快的小说,不费心思的。所以这里有些书店,已不收翻译的稿子,创作倒很多。不过不知怎地,我总看不下去,觉得将这些工夫,去看外国作品,所得的要多得多。

  我近来总是忙着看来稿,翻译,校对,见客,一天都被零碎事化去了。经济倒还安定的,自从走出北京以来,没有窘急过。至于“新生活”的事,我自己是川岛到厦门以后,才听见的。他见我一个人住在高楼上,很骇异,听他的口气,似乎是京沪都在传说,说我携了密斯许同住于厦门了。那时我很愤怒。但也随他们去罢。其实呢,异性,我是爱的,但我一向不敢,因为我自己明白各种缺点,深恐辱没了对手。然而一到爱起来,气起来,是什么都不管的。后来到广东,将这些事对密斯许说了,便请她住在一所屋子里——但自然也还有别的人。前年来沪,我也劝她同来了,现就住在上海,帮我做点校对之类的事——你看怎样,先前大放流言的人们,也都在上海,却反而哑口无言了,这班孱头,真是没有骨力。

  但是,说到这里为止,疑问之处尚多,恐怕大家都还是难于“十分肯定”的,不过我且说到这里为止罢,究竟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罢。

  不过我的“新生活”,却实在并非忙于和爱人接吻,游公园,而苦于终日伏案写字,晚上是打牌声,往往睡不着,所以又很想变换变换了,不过也无处可走,大约总还是在上海。

迅 上 三月廿二夜


现在正在翻译Lunacharsky的一本《艺术论》,约二百页,下月底可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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