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日收到一函一信片,又《美术大观》一本,感谢之至。现尚无何书需买,待需用而此间无从得时,当奉闻。
记得别后不久,曾得来信,未曾奉复。其原因盖在以“结婚然否问题”见询,难以下笔,迁延又迁延,终至不写也。此一问题,盖讨论至少已有二三千年,而至今未得解答,故若讨论,仍如不言。但据我个人意见,则以为禁欲,是不行的,中世纪之修道士,即是前车。但染病,是万不可的。十九世纪末之文艺家,虽曾赞颂毒酒之醉,病毒之死,但赞颂固不妨,身历却是大苦。于是归根结蒂,只好结婚。结婚之后,也有大苦,有大累,怨天尤人,往往不免。但两害相权,我以为结婚较小。否则易于得病,一得病,终身相随矣。
现状,则我以为“匪今斯今,振古如兹”。二十年前身在东京时,学生亦大抵非陆军则法政,但尔时尚有热心于教育及工业者,今或希有矣。兄职业我以为不可改,非为救国,为吃饭也。人不能不吃饭,因此即不能不做事。但居今之世,事与愿违者往往而有,所以也只能做一件事算是活命之手段,倘有余暇,可研究自己所愿意之东西耳。自然,强所不欲,亦一苦事。然而饭碗一失,其苦更大。我看中国谋生,将日难一日也。所以只得混混。
此地有人拾“彼间”牙慧,大讲“革命文学”,令人发笑。专挂招牌,不讲货色,中国大抵如斯。
今日寄上书三本,内一本为《唐宋传奇集》上册。缺页之本,弃之可矣。
迅 上 四月九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