矛尘兄:

  前得十日信后,即于十七日奉上一函,想已到。今日收到十二日来信了,路上走了十天,真奇。你所闻北京传来的话,都是真的,伏将于下月初动身,我则至多敷衍到本学期末,广大的聘书,我已接收了。玉堂对你,毫无恶意,他且对伏园说过几次,深以不能为你的薪水争至二百为歉。某公之阴险,他亦已知,这一层不成问题,所虑者只在玉堂自己可以敷衍至何时之问题耳,盖因他亦常受掣肘,不能如志也。所以你愈早到即愈便宜,因为无论如何,川资总可挣到手,一因谣言,一因京信,又迟迟不行,真可惜也。

  某公之阴谋,我想现在已可以暂不对你了。盖彼辈谋略,无非欲多拉彼辈一流人,而无位置,则攻击别人。今则在厦者且欲相率而去,大小饭碗,当空出三四个,他们只要有本领,拿去就是。无奈校长并不听玉堂之指挥,玉堂也并不听顾公之指挥,所以陈乃乾不来之后,顾公私运了郑某来厦,欲以代替,而终于无法,现住和尚庙里,又欲挖取伏园之兼差(伏曾为和尚之先生,每星期五点钟),因伏园将赴广,但又被我们抵制了。郑某现仍在,据说是在研究“唯物史观之中国哲学史”云。试思于自己不吃之饭碗,顾公尚不能移赠别人,而况并不声明不吃之川岛之饭碗乎?他们自己近来似乎也不大得意,大约未必再有什么积极的进攻。他们的战将也太不出色,陈万里已经专在学生会上唱昆腔,被大家“优伶蓄之”了。

  我的意见是:事已至此,你们还是来。倘令夫人已生产,你们一同来,倘尚无消息,你就赶紧先来,夫人满月后,可托人送至沪,又送上船,发一电,你去接就是了。但两人须少带笨重器具,准备随时可走。总而言之,勿作久长之计,只要目前有钱可拿,便快快来拿,拿一月算一月,能拿至明年六月,固好,即不然,从速拿,盘川即决不会折本,若回翔审慎,则现在的情形时时变化,要一动也不能动了。

  其实呢,这里也并非一日不可居,只要装聋作哑。校中的教员,谋为“永久教员”者且大有其人。我的脾气太不好,吃了三天饱饭,就要头痛,加以一卷行李一个人,容易作怪,毫无顾忌。你们两位就不同,自有一个小团体,只要还他们应尽的责任,此外则以薪水为目的,以“爱人呀”为宗旨,关起门来,不问他事,即偶有不平,则于回房之后,夫曰:某公是畜生!妇曰:对呀,他是虫豸!闷气既出,事情就完了。我看凡有夫人的人,在这里都比别人和气些。顾公太太已到,我觉他比较先前,瘟得多了,但也许是我的神经过敏。

  若夫不佞者,情状不同,一有感触,就坐在电灯下默默地想,越想越火冒,而无人浇一杯冷水,于是终于决定曰:仰东硕杀!我来带者!其实这种“活得弗靠活”,亦不足为训,所以因我要走而以为厦大不可一日居,也并非很好的例证。至于“糟不可言”,则诚然不能为讳,然他们所送聘书上,何尝声明要我们来改良厦大乎?薪水不糟,亦可谓责任已尽也矣。

迅上 十一月二十一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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