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曜 王鐸 薛昭緯 孔緯 宇文翰 千字文語乞社 山東佐史 羅隱 盧延讓 俳優人 王舍城 顧夐 不調子 司馬都 吳堯卿 李任爲賦
李曜
唐尚書李曜罷歙州,與吳圓交代。有佐酒錄事名媚川,聰明敏慧。李頗留意,而已納營籍妓韶光,託於替人,令存卹之。臨發洪飲,不勝離情,有詩曰:"經年理郡少歡娛,爲習干戈間飲徒。今日臨行盡交割,分明收取媚川珠。"吳答曰:"曳履優容日日歡,須言達德倍汍瀾。韶光今已輸先手,領得蠙珠掌內看。(出《抒情詩》)
【譯文】
唐朝時尚書李曜罷任歙州。與新上任的吳圓交代所留之事。其中有個陪酒妓女名叫媚川,生得聰明可愛。李曜對她早已留心,可是自己已經納了營中的歌舞妓韶光爲妾,只好託付給吳圓,希望他多給些照顧。臨行之前大飲,李曜別情難捨,作詩道:"經年理郡少歡娛,爲習干戈間飲徒。今日臨行盡交割,分明收取媚川珠。"吳圓答詩道:"曳履優容日日歡,須言達德倍汍瀾。韶光今已輸先手,領得蠙珠掌內看。"
王鐸
唐中書令王鐸,位望崇顯,率由文雅,然非定亂才。出鎮渚(渚原作清,據許本改)宮,爲都統,以御黃巢。攜姬妾赴鎮,而妻妒忌,忽報夫人離京在道。鐸謂從事曰:"黃巢漸似南來,夫人又自北至,旦夕情味,何以安處?"幕僚戲曰:"不如降黃巢。"王亦大笑。洎荊州失守,復把潼關,黃巢傳語云:"令公儒生,非是我敵,請自退避,無污鋒刃。"於是棄關,隨僖皇播遷於蜀。再授都統,收復京都,大勳不成,竟罹非命。(出《北夢瑣言》)
【譯文】
唐朝的中書令王鐸,地位和名望都很顯著,循規蹈矩而又文靜儒雅,但不是平定亂世之才。朝中命他爲都統,出鎮渚宮,以抵禦黃巢的進攻。上任時只帶了姬妾,妻子十分妬忌。一天,忽然有人來報,說夫人已離開京城,正在向這裏來的路上。王鐸對部下說:"黃巢漸向南來,而夫人又從北至,這一天的滋味讓人太難受,讓我如何安靜下來。"幕僚戲言道:"我看不如投降黃巢。"王鐸也大笑。到了荊州失守時,王鐸又被派去把守潼關。黃巢傳來話說:"你是個讀書人,不是我的對手,還是請你自己退走回避吧,免得髒了我的刀刃。"王鐸於是放棄潼關,隨着僖皇遷移到四川。後來又授於他都統之職,命他收復京城,不但沒有成功,反而獲難死於非命。
薛昭緯
唐薛昭緯未登第前,就肆買鞋。肆主曰:"秀才腳第幾?"對曰:"昭緯作腳來。未曾與立行第。"(出《北夢瑣言》)
【譯文】
唐代人薛昭緯沒考中之前,到鞋店買鞋。店主詼諧地問:"秀才的腳第幾(多大)?"薛昭緯答道:"昭緯是帶着腳來的,沒有給它立下次序。"
孔緯
唐宰相孔緯嘗拜官,教坊伶人繼至求利市。有石野豬獨行先到,有所賜,乃謂曰:"宅中甚闕,不得厚致,若見諸野豬,幸勿言也。"復有一伶至,乃召俯階,索其笛,指笛竅問曰:"何者是《浣溪沙》孔子?"伶大笑之。(出《北夢瑣言》)
【譯文】
唐人孔緯拜相的時候,教坊的樂手相繼登門來求吉利錢。有個石野豬自先來到,孔緯對他有所賞賜,並說:"家裏不寬裕,不能給得太多,要是見到其他野豬,希望別說我賞過你。"後來又有一個樂手來,孔緯便把他召到臺階下,要過他的笛子指着上面的眼兒問道:"哪個是吹《浣溪沙》的孔子?"那個樂手大笑。
宇文翰
唐道士程子宵登華山上方,偶有顛仆。郎中宇文翰致書戲之曰。"不知上得不得,且怪懸之又懸。"(出《北夢瑣言》)
【譯文】
唐朝的一個道士叫程子宵的,登華山的頂端時,偶而摔過幾個跟頭。郎中宇文翰給他寫信戲言說:"不知上得不得。且怪懸而又懸(皆雙關語)。"
千字文語乞社
敬白社官三老等:切聞政本於農,當須務茲稼穡,若不雲騰致雨,何以稅熟貢新?聖上臣伏戎羌,愛育黎首,用能閏餘成歲,律呂調陽。某人等,並景行維賢,德建名立,遂乃肆筵設席,祭祀蒸嘗,鼓瑟吹笙,絃歌酒宴,上和下睦,悅豫且康,禮別尊卑,樂殊貴賤,酒則川流不息,肉則似蘭斯馨,非直菜重芥姜,兼亦果珍李柰,莫不矯首頓足,俱共接杯舉觴,豈徒戚謝歡招,信乃福緣善慶。但某乙某索居閒處,孤陋寡聞,雖復屬耳垣牆,未曾攝職從政,不能堅持雅操,專欲逐物意移,憶內則執熱願涼,思酒如骸垢想浴,老人則飽飫烹宰,某乙則飢厭糟糠,欽風則空谷傳聲,仰惠則虛堂習聽,脫蒙仁慈隱惻,庶有濟弱扶傾,希垂顧答審詳,望鹹渠荷滴歷。某乙即稽顙再拜。終冀勒碑刻銘,但知悚懼恐惶,實若臨深履薄。(出《啓顏錄》)
【譯文】
敬告地神及三老等:深知國計民生根本在於農業,因此必須致力於耕耘。可是如果長期乾旱無雨,拿什麼納稅貢賦?皇上又怎麼能安定邊疆,愛惜百姓?又怎能豐衣足食,曲樂和諧激昂?我們這些人,都是德行高尚,修身立名的人,因此才擺筵設席,備以豐厚的祭品,鼓瑟吹笙,絃歌齊鳴,酒宴豐美;上下和睦,愉悅歡暢;尊卑各有禮節,貴賤各有所樂;祭祀的酒川流不息,上供的肉像蘭花一樣馨香。不僅擺蔬菜姜芥,兼有珍貴果品。所有的人無不翹首頓足,一齊端杯舉觴。這哪裏是爲消愁取歡,而是相信只有真誠善良的慶祝才能獲幸福。然而某些人卻獨居閒處,孤陋寡聞,雖然也一再注意傾聽着社會的動向,但終未做官從政。這樣的人不能堅守高尚的情操,一心想追逐物質享受。幻想在家端起熱的,希望再有涼的,想起酒來就像滿身污垢需要洗澡那樣渴望。希望老人能飽食烹宰的美味,而我就是飢餓也滿足於糟糠。我們盼望着那難得的佳訊,真心誠意地等待着恩惠的降臨。承蒙您的仁慈惻隱之心,能濟弱扶傾,希望能看得清楚回答的詳細,使所有渠塘的荷花都淋透雨水。我一定叩首再拜,還將修碑刻銘。我們已誠惶誠恐了,就像是走在薄冰上。
山東佐史
唐山東一老佐史,前後縣令,無不遭侮。家致鉅富。令初至者,皆以文案試之,即知強弱。有令初至,因差丁造名簿,將身點過。有姓向名明府者、姓宋名郎君者、姓成名老鼠者、姓張名破袋者,此佐史故超越次第,使其名一處,以觀明府強弱。先喚張破袋、成老鼠、宋郎君、嚮明府,其縣令但點頭而已,意無所問。佐史出而喜曰:"帽底可知。"竟還即賣之。(出《啓顏錄》)
【譯文】
唐朝時山東有一個縣衙中的老官吏,前後來過幾任縣令,沒有不受過他侮辱的。後來家中極富有。凡是新來的縣令,他都是先以文案試試他,便知道他的水平高低。有這麼一個縣官,剛剛到任時,讓人制了一個點名簿,然後對每個人查點。這其中有姓向名叫明府的,有姓宋名叫郎君的,有姓成名叫老鼠的,有姓張名叫破袋的。這個老官吏點名時,故意打亂名字的次序,使這些人名重新排在一起,以觀察那位縣官是強還是弱。他喊道:"張破袋,成老鼠,宋郎君,嚮明府。"只見那縣官僅點頭而已,沒有追問的意思。這老吏出來後喜滋滋地說:"底細一眼可看透。"竟然還賣弄炫耀自己。
羅隱
唐羅隱與周繇分深,謂隱曰:"閣下有女障子詩極好,乃爲絕唱。"隱不喻何爲也。曰:"若教解語應傾國,任是無情也動人。"是隱題花詩。隱撫掌大笑。(出《抒情詩》)
【譯文】
唐代的羅隱與周繇情誼很深,周繇對羅隱說:"閣下有一首題在屏障上描寫女人的詩好極了,可稱得上絕唱了!"羅隱不明白此話何意,周繇背誦道:"若教解語應傾國,任是無情也動人。"這是羅隱的題花詩。他擊掌大笑。
盧延讓
唐盧延讓業詩,二十五舉方登第。卷中有"狐衝官道過。狗觸店門開"之句,租庸調張浚親見此事,每稱賞之。又有"餓貓臨鼠穴,饞犬舔魚砧"句,爲中書令成汭所賞。又有"栗爆燒氈破,貓跳觸鼎翻",爲蜀王建所賞。盧謂人曰:"平生投謁公卿,不意得力於貓鼠狗子也。"人聞而笑之。(出《北夢瑣言》)
【譯文】
唐朝時有個叫盧延讓的人,致力於詩歌寫作。考了二十五次,方考中進士。試卷中有"狐衝官道過"、"狗觸店門開"之類的句子、租庸調張浚親眼見過這些詩句,每每稱讚他的詩寫得好。還有"餓貓臨鼠穴"、"饞犬舔魚砧"的詩句,也被中書令成汭所讚賞。還有"栗爆燒氈破"、"貓跳觸鼎翻",也爲蜀王建所欣賞。盧延讓對人說:"平生投拜公卿門第,想不到得力於貓、鼠、狗!"人們聽了都很發笑。
俳優人
唐鹹通中,俳優人李可及滑稽諧戲,獨出輩流,雖不能託誼諭,然巧智敏捷,亦不可多得。嘗因延慶節,緇黃講論畢,次及倡優爲戲。可及褒衣博帶,攝齊以升座,自稱三教論衡。偶坐者問曰:"既言博通三教,釋迦如來是何人?"對曰:"婦人。"問者驚曰:"何也?"曰:"《金剛經》雲:'敷座而座',或非婦人。何煩夫坐然後兒坐也。"上爲之啓齒。又問曰:"太上老君何人?"曰:"亦婦人也。"問者益所不諭。乃曰:"《道德經》雲:'吾有大患,爲吾有身。及吾無身,吾有何患'。儻非爲婦人,何患於有娠乎?"上大悅。又問曰:"文宣王何人也?"曰:"婦人也?"問者曰:"何以知之?"曰:"《論語》雲:'沽之哉,沽之哉,我待價者也。'向非婦人,待嫁奚爲?"上意極歡,寵錫頗厚。(出《唐闕史》)
又 天覆元年,鳳翔李茂貞請入朝奏事。昭宗御安福樓,茂貞涕泣陳匡救之言。時崔相胤密奏曰:"此奸人也,未足爲信,陛下宜寬懷待之。"翌日,宴於壽春殿,茂貞肩輿披褐(明抄本肩作乘,褐作甲),入金鑾門,易服赴宴。鹹以爲前代跋扈,未之有也。時中官韓全誨深結茂貞,崔相懼之,自此亦結朱全忠,竟致汴州迎駕,劫遷入洛之始。以(明抄本始以作禍矣)王子帶召戎,崔胤比之。先是茂貞入關,放火燒京闕,居人殆盡。是宴也,教坊優人安轡新,號茂貞爲'火龍子',茂貞慚惕俯首。仍竊怒曰:"他日會殺此豎子。"安聞之,因請告,往岐下謁茂貞。茂貞見之,大詬曰:"此賦胡顏敢來邪?當求乞耳。"安曰:"只思上謁,非敢有幹也。"茂貞曰:"貧儉若斯,胡不求乞?"安曰:"京城近日但賣麩炭,便足一生,何在求乞?"茂貞大笑而厚賜之。(出《北夢瑣言》)
又 光化中,朱樸自《毛詩》博士拜相。而樸恃其口辯,謂可安致太平。由藩王引導,聞於昭宗,遂有此命。對揚之日,而陳言數條,每言臣必爲陛下致之。洎操大柄,殊無所成,自是恩澤日衰,中外騰沸。內宴日,俳優穆刀綾作唸經行者,至前朗諷曰:"若見朱相,即是非相。"翌日出宮。時人語曰:"故爲相自古有之,君子不恥其言之不出,耳恭之不逮。"況未(明抄本未作今)喪亂,天下阻兵,雖負荷奇才,不能爲計。而朱樸一儒生,恃區區之辯,欲其整亂,祗取辱焉。宜其涓縷未申,而黜放已至,故大爲識者之所嗤也。(出《北夢瑣言》)
又 太祖入覲昭宣。昭宗開宴,坐定。伶倫百戲在焉。俳恆□□聖。先祝帝德,然後說元勳樑王之功業曰:"我元勳樑王,五百年間生之賢。"九優太史胡趲應曰:"酌然如此。□□□□□□固教朝廷如□向侍宴臣僚無不失色,梁太祖但笑而已。昭宗不懌,如無奈何。趲又自好博奕。嘗獨跨一驢,日到故人家棋,多早去晚歸。年歲之間,不曾暫輟。每到其家,主人必戒家童曰:"與都知於後院喂飼驢子。"趲甚感之。夜則跨歸。一日非時宣召,趲倉忙索驢。及牽前至,則覺喘氣,通體汗流,乃正與主人拽磑耳。趲方知自來與其家拽磨。明早,復展步而至,主人亦曰:"與都知擡舉驢子。"曰:"驢子今日偶來不得。"主人曰:"何也?"趲曰:"只從昨回宅,便患頭旋噁心,起止未得,且乞假將息。"主人亦大笑。□以趲之黠也如是,而不知其所乘,經年與人旋磑亨利,亦數爲同人對銜揶揄之。(出《玉堂閒話》)
【譯文】
唐鹹通年間,雜耍藝人李可及滑稽而善開玩笑,而且超出一般人。雖然有點荒唐,但他的乖巧機敏也是不可多得的。曾有一回延慶節時,道士和尚講論完畢後,接着要演雜戲,李可及便穿戴上大袍寬帶,整理衣裝後升座。自稱對儒、佛、道三教無所不知曉。偶爾一位坐着的人問道:"你既然說通曉三教,那請問釋迦如來是什麼人?"李可及說:"是婦人。"提問的驚奇道:"什麼?"李可及道:"《金剛經》在談到釋迦如來時說:'敷座而座'。如果不是婦人,那爲什麼不厭其煩地講夫坐然後兒坐呢?"皇上聽後樂得張開嘴。那人又問:"太上老君是什麼人?"李可及道:"也是婦人。"提問的更加不明白。李可及於是說道:"《道德經》上引過太上老君的話,'吾有大患,爲吾有身。及吾無身,吾有何患?'倘若太上老君不是婦人,怎麼會患有身孕呢?"皇上大爲高興。那人又問:"文宣王(孔子)是什麼人?"李可及說:"婦人。"那人道:"怎麼會知道他是女人?"李可及道:"《論語》記載着文宣王的話呀,'沽之哉,沽之哉,我待價者也。'如果不是婦人,爲什麼要等待出嫁呢?"皇上心裏極歡悅。於是賜賞極豐厚。
又 唐朝天覆元年,鳳翔李茂貞請求入朝奏事,昭宗召見於安福樓,李茂貞眼淚縱橫地陳述了自己救國的主張。此時宰相崔胤密祕上奏說:"李茂貞是個奸人,不可輕信,陛下應寬懷些對待也。"第二天,皇上在壽春殿賜宴,李茂貞素裝乘轎,進入金鑾門,換了衣服纔去赴宴。人們都以爲自前代帝王以來,專橫跋扈,這樣的事從未有過。當時,中官韓全誨與李茂貞結交很深,崔胤對他畏懼。從此以後,也結交了朱全忠。後來到了把皇上強行從開封遷至洛陽時,便讓王子帶護駕,崔胤守於左右。此前李茂貞進關,放火燒了京城,居民幾乎逃盡。有回宴會,教坊樂手安轡新稱李茂貞是"火龍子",李茂貞不安地低下頭,而背地裏怒道:"日後定殺這小子。"安轡新聽說後,便請求到岐下去拜見李茂貞。李茂貞一見他就大罵:"你這奸賊還有什麼臉回來見我,當來求乞!"安轡新道:"只是想拜見,決不敢有任何冒犯。"李茂貞道:"像你這樣的賤骨頭,爲什麼不求乞?"安轡新道:"京城這幾天雖只賣麩子和燒炭,這就治得很好了,爲何還要求乞?"李茂貞大笑,厚賞與他。
又 唐朝光化年間,朱樸由《毛詩》博士拜爲宰相。朱樸依仗自己能言善辯,說他可安撫天下。於是由藩王的引薦,才使昭宗聽說他,因此纔有此任命。昭宗召他對答的那天,朱樸陳述了幾項治國之策。每句話後都說臣一定要爲皇上盡力,到握有大權時,沒有任何成就,必然是皇恩一天不如一天,內憂外患連綿不斷。有一天宮中設宴,藝人穆刀綾扮做唸經的人,走到朱樸面前大聲譏諷道:"似乎見到朱相時,又覺得他不相了。"第二天出宮,有人議論道:"做宰相的自古有之,君之不恥笑有話不多說的,而恥笑那些態度謙恭卻又做不到的人。何況國家尚未喪亂,天下駐有重兵,雖然身懷奇才,卻拿不出大計。朱樸不過是一介書生,僅憑三寸不爛之舌,就想要整治亂世,只能是自取其辱。"難怪他剛剛任職,便被罷官。因而被熟悉他的人大爲譏笑。
又 朱全忠(即後來殺昭宗稱帝的梁太祖)進見昭宗,在昭宣宮設宴。坐下之後,演出了歌舞雜技。……先頌揚皇上的功德,然後敘說元勳樑王朱全忠的功績說:"我元勳樑王,五百年間方出這樣一個賢人。"九優太史胡趲應聲道:"當然是這樣……"陪宴的臣僚無不大驚失色。朱全忠只是笑了笑,皇上卻很不高興,而無可奈何。胡趲一向喜好下棋。經常獨騎一驢,到朋友家去玩,多是早晨去晚上纔回來。一年之間,從不間斷。每到朋友家,主人必然要告訴家童說:"到後院去把都知的驢子喂上。"胡趲很感激他。直到晚上才騎驢回去。一天,在不該召見的時候突然傳來皇上要召他進宮,胡趲慌忙去找驢。等把驢牽到他跟前,只見那驢喘息不止,滿身流汗,原來是正在給主人拉磨。由此,胡趲方知每次來都要給他家拉磨。第二天早晨,胡趲徒步而來,主人又說:"給都知侍候好驢子。"胡趲說:"驢子今天偶爾不能來了。"主人說:"爲什麼?"胡趲說:"從昨日回去,驢子便患上頭旋噁心症,動彈不得,而要請假休息。"主人大笑。想不到象胡趲這樣聰明的人,也不會知道自己騎的驢竟常年在給人家拉磨漁利,因而多次被同事所嘲笑。
王舍城
僞蜀王先主,未開國前,西域僧至蜀。蜀人瞻敬,如見釋迦。舍於大慈三學院,蜀主復謁坐於廳,傾都士女,就院不令止(僞蜀王先主至就院不令止四十五安原缺,據黃本補)之。婦女列次禮拜,俳優王舍城飄言曰:"女弟子勤苦禮拜,願後身面孔,一切似和尚。"蜀主大笑。(出《北夢瑣言》)
【譯文】
僞蜀王的先主時期,還沒有建國。有個西域的和尚來到這裏。蜀人都對他很崇敬,如見佛主釋迦牟尼。他住在大慈三學院,蜀主前往回拜,坐在大廳上,此時全城的男女,凡是來拜見的都不加制止。婦女們排着隊依次向他行禮。藝人王舍城道:"女弟子們勤苦禮拜,希望他們下跪時的後身,完全像個和尚。"蜀先主大笑。
顧夐
僞蜀王先主起自利、閬,號親騎軍,皆拳勇之士。四百人分□□□□執紫旗,凡戰陣,若前軍將敗,麾紫旗以副之,莫不□□□靡,霆駭星散,未嘗挫衄。此團將卒多達,或至節將□□□□至散員,亦享官祿。以之定霸,皆資福人。於時□□□□□□南黑雲都,皆紫旗之類也。此從各有名號,時顧□□□□□亦嘗典郡,多雜談謔。曾造武舉,助曰大順□□□□侍郎李吒吒下進士及第,三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憨子、姜癩子、張打胸、長小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許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李嗑蛆、李破肋、李吉了、樊忽雷、日遊神、王號駝、郝牛屎、□□貢、陳波斯、羅蠻子。試《亡命山澤賦》、《到處不生草詩》,斯亦麥鐵杖、韓擒虎之流也。(出《北夢瑣言》)
【譯文】
僞蜀王先主從利閬起事,稱號親騎軍,軍中全是勇猛之士。其中有四百人……執紫旗,凡在戰場上,如有前陣的軍隊將要戰敗時,他們便揮動紫旗而助之。莫不所向披靡,霆駭星散,從未失敗過。這紫旗團隊中的官兵多很顯達。……都享受官祿。以此來穩定霸業,都是憑藉着錢財。這時期……,都與紫旗團是一類的,他們各有名號。當時顧夐……也曾主管過郡事。常戲鬧。曾進行過武選,稱之爲大順……侍郎李吒吒下進士及第三……憨子、姜癩子、張打胸、長小……李嗑蛆、李破肋、李吉了、樊忽雷、日遊神、王號駝、郝牛屎……陳波斯、羅蠻子。考試科目爲"亡命山澤賦"、"到處不生草詩。"。這純屬也是"麥鐵杖"、"韓擒虎"之流(麥、韓均爲隋朝時的猛將)。
不調子
有不調子,恆以滑稽爲事。輩流間有慧黠過人,性識機警者,皆被誘而玩之。嘗與一秀士同舟,泛江湖中,將欲登路,同船客有驢瘦劣,尾仍偏,不調子堅勸秀士市之。秀士鄙其瘦劣,勉之曰:"此驢有異相,不同常等。"不得已,高價市之。既舍楫登途,果尪弱,不堪乘跨。而苦尤之。不調曰:"勿悔,此不同他等。"其夕,忽值雪,不調曰:"得之矣,請貫酒三五杯,然後奉爲話其故事。"秀士又侺俯貫而飲之。及舉爵,言之曰:"君不聞杜荀鶴詩云:'就船買得魚偏美(明抄本魚作驢,美作尾),踏雪沽來酒倍香'乎?請君買驢沽酒者,蓋爲杜詩有之,非無證據。"秀士被買而玩之,殊不知覺,至是方悟焉。(出《玉堂閒話》。)
【譯文】
有個叫不調子的,常常以滑稽的方式戲弄人。有許多聰明狡黠、靈性而又機警的人,也都被他誘惑而玩耍。有一次,他曾與一個秀才同坐在一條船上游江,快要靠岸時,見同船的遊客中有人牽了一頭瘦劣而又長了根偏尾巴的驢,不調子便力勸秀才一定要買下來。秀才嫌棄那驢子太瘦劣,不調子勸勉道:"這驢子長相特異,不同尋常。"沒辦法,秀才只好以高價買下。不久,他們便離船上路,那驢果然身體瘦弱得不能騎。秀才很苦惱。不調說:"別後悔,這驢絕對不同於別的驢。"那天晚上,忽然下起雪來。不調子又道:"這驢你買對了。請你買上三五杯酒。然後我給你講個這樣的故事。"秀士又勉強買來酒與他喝。等到舉杯時,不調子道:"你難道沒聽過杜荀鶴詩中是怎樣說的嗎?'就船買得驢(魚)偏尾(美),踏雪沽來酒倍香'。請你買驢買酒,這是杜詩中講過的,並非沒有根據。"秀才被人玩耍了,自己竟然還不知道。一直到此時才醒悟。
司馬都
前進士司馬都居於青丘,嘗以錢二萬,託戎帥王師範下軍將市絲。經年,絲與金併爲所沒。都因月旦趨府,謁王公,偶見此人,問之。其人貌狀,魁偉胡腮,兇頑發怒,欲自投於井。都徐曰:"何至如此,足下吒一抱之髭鬚,色斯舉矣;望千尋之玉甃,井有人焉。"王公知之,斃軍將於枯木。(出《玉堂閒話》)
【譯文】
前進士司馬都住在青丘,曾拿了二萬錢託戎帥王師範部下的軍將給他買絲。可是過了一年,絲和錢都沒影兒了。司馬都因月初到府上去拜會王師範,恰巧遇上那個人,便向他問起這件事。那人的相貌魁梧高大,滿臉鬍子,樣子十分兇狠,卻想要去自盡投井。司馬都道:"何必如此,你乍起大鬍子,怎會是這樣的面色。你看看這口深井吧,下面可是有人啊。"王師範聞知此事,把那個人殺於枯木下。
吳堯卿
唐吳堯卿家於廣陵。初傭之保於逆旅。善書計,因之出入府庭,遂聞於搢紳間。始爲鹽鐵小吏,性敏辯,於事之利病,皆心記能調,悅人耳目。故丞相李蔚以其能,自首任之。高駢因署堯卿知泗州院,兼利國監,尋奏爲刺史。制命未行,會軍變,復歸廣陵。頃之,知浙西院,數月而罷。又知揚州院,兼榷糶使。僞朝授堯卿御史大夫。堯卿託附權勢,不問貴賤,苟有歧路,縱廝養輩,必斂袵枉以金玉餌之。微以失勢,雖素約爲之死交,則相對終日,不復與言。趨利背義如此。權貴無不以賄賂交結之。故不離淮泗,僭竊朱紫,塵污官省。三數年間,盜用鹽鐵錢六十萬緡。時王啓知兩使句務,下堯卿獄,將窮其事,爲諸葛殷所保持獲全。及城陷,軍人識是堯卿者,鹹請啗之。畢師鐸不許,夜令堯卿以他服而遁。至楚州遇變,爲仇人所殺,棄屍衢中。其妻以紙絮葦棺殮之,未及就壙,好事者題其上雲:"信物一角,附至阿鼻地獄;請去斜封,送上閻羅王。"時人以爲笑端。(出《妖亂志》)
【譯文】
唐朝時,有個叫吳堯卿的人,家住在廣陵。最初曾受僱於行路途中。此人很有心計。因他經常出入於官府,官場上的人一般都知道他。開始只是個管點兒鹽鐵事物的小官。但此人敏銳而又很有口才,對於許多事情的利弊都能放在心上並能做很好的調節,使人很高興。丞相李蔚認爲他很有能力,便開始啓用他。高駢先授他知泗州院兼利國監,不久又奏請皇上任他做刺史。皇上的任命令還未下來,恰逢軍變,他只好又回廣陵。不久,又知浙西院,數月後罷職,又知揚州院併兼任榷糶使。僞朝廷還授於他御史大夫之職。吳堯卿一向依附權勢,不講貴賤,苟且於斜路,即使是奴僕之輩,只要與己有用,也必然是恭敬地以錢財爲誘餌去拉攏。對那些稍稍失去權勢的人,雖然平時與人家結爲生死之交,而到此時即使相對終日,也不再與人家說一句話。見利忘義竟然到了這種地步。而對於權貴,則無不以錢物賄賂而去交結,他因此不離淮泗地方,使官風腐敗,三年多時間,竟盜用鹽鐵錢六十萬緡。當時王啓主管兩使句務,將吳堯卿捉拿下獄,要將此案追究到底,後被諸葛殷所保而未獲死罪。到了城被攻陷時,軍人中認得吳堯卿的,都請求把他吃了,畢師鐸不准許,晚上叫他換了衣服逃走。他逃到楚州又遇變亂,被仇人殺掉,棄屍於大道上。是他妻子用紙絮葦棺將他入殮,但也未埋入墳墓。好事者在棺上題道:"這就是一個憑證,終於歸至無間地獄;讓他去請求斜封靈官吧,這次是去找閻王。"當時人都以此爲笑談。
李任爲賦
天成年,盧文進鎮鄧。因出城,賓從偕至,舍人韋吉亦被召。年老,無力控馭,既醉,馬逸,東西馳桑林之中,被橫枝骨掛巾冠,露禿而奔突。僕伕執從,則已墜矣。舊患肺風,鼻上癮疹而黑,臥於道周。幕客無不笑者。從事令左司郎中李任,祠部員外任瑤,各佔一韻而賦之。賦項雲:"當其廳子潛窺,衙官共看,喧呼於麥壟之裏,偃仆於桑林之畔。藍攙鼻孔,真同生鐵之椎;靦甸骷髏,宛是熟銅之罐。"餘不記之。聞之者無不解頤。(出《玉堂閒話》)
【譯文】
後唐天成年間,盧文進鎮守鄧州。因爲要出城,賓客從屬一起到來,舍人韋吉也被召請。韋吉已年老,沒有控制馬的力氣,何況已經酒醉,馬又狂奔亂跑,在桑林中東西馳騁,帽子也被樹枝掛掉了,露着光禿禿的腦袋四處奔竄。等僕人將馬勒住,他早已墜地。韋吉過去患過肺風病,鼻子上留有黑色斑疹。此刻臥於路旁,幕客無不看着發笑的。從事令左司郎中李任、祠部員外任瑤各選一韻寫一首賦。李任在賦中寫道:"當僕人偷看,衙官們一起來看時,他正在麥壠裏呼叫,僕臥在桑林旁邊。那藍青的鼻頭,真像一個生鐵槌;那滿臉愧色的瘦弱的身體,宛如一個熟銅罐。"其餘的就不引用了。聽說的人無不開顏大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