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平廣記卷第四百十六 草木十一

木怪下 竇寬 吳偃 董觀 京洛士人 江叟

花卉怪 龍蛇草 鮮卑女 蕨蛇 芥蟲 崔玄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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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怪下

竇寬

唐扶風竇寬者家於梁山,太和八年秋,自大理評事解縣推鹽使判官罷職退歸,因治園屋。命家僕伐一樹,既伐而有血滂溜,汪然注地,食頃而盡。寬異之,且知爲怪。由是閉門絕人事。至明年冬十一月,鄭注李訓反,寬與注連,遂誅死於左禁軍中。(出《宣室志》)

【譯文】

唐朝扶風縣人竇寬家在梁山。太和八年秋,他罷職回鄉,因爲要修造宅院,讓家僕砍除一棵樹。砍完之後有血流出,汪在地上一大片,一頓飯的工夫便沒了。竇寬驚異,認爲這是怪,從此便閉門不出,拒絕一切人事往來。到了第二年冬十一月,鄭注和李訓造反,竇寬與鄭注連坐,就被誅死在左禁軍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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吳偃

有厲(陳校本“厲”作“醴”)泉縣民吳偃家于田野間。有一女十歲餘。一夕,忽遁去,莫知所往。後數餘日,偃夢其父謂偃曰:“汝女今在東北隅,蓋木神爲祟。”偃驚而寤。至明日,即於東北隅窮其跡,果聞有呼吟之聲。偃視之,見其女在一穴內。口甚小,然其中稍寬敞。傍有古槐木,盤根極大。於是挈之而歸,然兀若沈醉者。會有李道士至,偃請符術呵禁。其女忽瞬而語曰:“地東北有槐木,木有神,引某自樹腹空入地下穴內,故某病。”於是伐其樹。後數日,女病始愈。(出《宣室志》)

【譯文】

有一個叫吳偃的厲泉縣山民,家在田野之間。他有個十來歲的女兒。一天,女兒忽然沒了,不知她到哪去了。過了幾天,吳偃夢見他的父親對他說:“你的女兒在東北角,大概是木神作怪。”吳偃被驚醒了。到了第二天,就到東北角徹底地查找蹤跡,果然聽到呼喊呻吟的聲音。吳偃一看,是女兒在一個洞穴裏。洞穴的口很小,然而裏邊稍微寬敞。旁邊有一棵老槐樹,盤根極大。於是他就把女兒領回家來。但是女兒呆呵呵地就像喝醉了似的。趕上有一個道士來到,吳偃就請道士用符術整治。那女孩忽然睜開眼睛說:“地東北有一棵大槐樹,槐樹有神,拉着我從樹肚子裏走進地下的洞穴內,所以我就病了。”於是就砍掉了那棵大槐樹。幾天後,女孩的病纔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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董觀

有董觀者嘗爲僧,居於太原佛寺。太和七年夏,與其表弟王生南遊荊楚,後將入長安。道至商於。一夕,舍山館中。王生既寐,觀獨未寢。忽見一物出燭下,既而掩其燭。狀類人手而無指。細視,燭影外若有物,觀急呼王生。生起,其手遂去。觀謂王曰:“慎無寢,魅當再來。”因持挺而坐伺之。良久,王生曰:“魅安在?兄妄矣?”既就寢。頃之,有一物長五尺餘,蔽燭而立,無手及面目。觀益恐,又呼王生。生怒不起。觀因以挺椹其首,其軀若草所穿。挺亦隨入其中,而力取不可得。俄乃退去。觀慮又來,迨曉不敢寢。明日,訪館吏。吏曰:“此西數裏有古杉,常爲魅,疑即所見也。”即與觀及王生徑尋,果見古杉,有挺貫其柯葉間。吏曰:“人言此爲妖且久,未嘗見其真。今則信矣。”急取斧,盡伐去之。(出《宣室志》)

【譯文】

有一個叫董觀的人,曾經當過和尚,居住在太原的佛寺。太和七年夏天,董觀和他表弟王生向南到荊楚一帶旅遊,然後將去長安。一天,二人來到商於,就在山館中住下。晚上,王生已經睡下,董觀忽然看見一個東西出現在燭光下。接着那東西就去遮住那燭光。伸出來的東西像人手,但是沒指。仔細看,燭影外像有個什麼東西。董觀慌忙喊王生。王生剛起來,那兩隻手便散去。董觀對王生說:“小心,不要睡覺。那鬼怪還會再來。”於是他就抱着棍子坐着等候。很久,王生說:“鬼怪在哪?你真荒唐!”就又睡下。不一會兒,有一個五尺多長的東西,遮蔽着燭光站在那裏,沒有手也沒有面目。董觀更害怕了,又喊王生。王生生氣不起來。董觀就用棍子捅那鬼怪的頭,鬼怪的身軀就像用草穿的,棍子便一下子捅了進去。但是拽不回來了。那鬼怪馬上退去。董觀擔心鬼怪再來,直到天亮沒敢睡。天亮之後,問館吏。館吏說:“從這往西幾裏,有一棵老杉樹,常常鬧鬼,你看到的可能就是那東西。”於是館吏、董觀、王生三人一起向西尋來,果然看見一棵老杉樹,有一根棍子橫穿在枝葉之間。館吏說:“人們說這棵樹作妖很久了,我卻不曾真見過,這回我可信了。”急忙取來斧子,把杉樹徹底砍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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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洛士人

京洛間,有士人子弟失(“失”原作“定”。據明抄本、陳校本改)其姓名。素善雕鏤。因行他邑山路,見一大槐樹廕庇數畝,其根旁瘤癭如數鬥甕者四焉,思欲取之。人力且少,又無斧鋸之屬,約回日採取之。恐爲人先採,乃於衣簣中,取紙數張,割爲錢,系之於樹瘤上。意者欲爲神樹,不敢採伐也。既捨去,數月而還。大率人夫並刀斧,欲伐之,至此樹側,乃見畫圖影,旁掛紙錢實繁,復有以香醮奠之處。士人笑曰:“村人無知信此,可惑也。”乃命斧伐之次,忽見紫衣神在旁,容色屹然,叱僕曰:“無伐此木。”士人進曰:“吾昔行次,見槐瘤,欲取之。以無斧鋸,恐人採之,故權以紙錢佔護耳。本無神也,君何止遏?”神曰:“始者君權以紙錢系樹之後,鹹曰神樹,能致禍福,相與祈祀。冥司遂以某職受享酹。今有神也,何言無之?若必欲伐之,禍甚至矣。”士人不聽。神曰:“君取此何用?”客曰:“要雕刻爲器耳。”神曰:“若爾,可以善價贖之乎。”客曰:“可”。神曰:“所須幾何?”士人曰:“可遺百千。”神曰:“今奉百絹。於前五里有壞墳,絹在其中。如不得者,即復此相見。”士人遂至壞墳中,果得絹,一無欠焉。(出《原化記》)

【譯文】

京洛間,有一個士人子弟,筆者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。只知道他素善雕鏤。有一次,他走在外地山路上,看到一棵大槐樹樹蔭遮地好幾畝,樹根旁邊長了四個甕那麼大的大瘤子,他就想要弄到手。但是人力太少,又沒有斧鋸之類的東西,打算先回去,以後再來收取。怕被別人先採了去,就從衣簣裏取出幾張紙,割成紙錢,系在樹的瘤子上。意思是說這是一棵神樹,不敢採伐它。他離開幾個月以後纔回來,帶來了大量的人力和斧鋸什麼的,要砍伐大槐樹。來到樹前,竟看到一張圖畫上畫着這棵大槐樹,旁邊掛着許許多多紙錢,還有燒香上供祭祀的地方。這個士人大笑說:“村野之人無知,居然相信這事兒!胡塗啊!”於是就揮斧砍去。忽然看見一個紫衣神站在一旁。紫衣神的神色嚴肅。他呵斥那些僕人說:“不要砍這棵樹!”士人走上前去說:“我以前走到這,看到了槐樹瘤,想要採取,因爲沒有斧鋸,又怕被別人採去,所以權且用紙錢佔護着它。它本來沒神,你爲什麼還不讓呢?”神說:“當初你權且把紙錢繫到樹上之後,人們都說有神,能消災降福,一齊來祈祀。冥間就把我派來享用祭奠。現在有神了!怎麼能說沒神?如果你一定要砍伐它,災難馬上就到!”士人不聽。神說:“你要這東西有什麼用?”士人說:“要雕刻一件什麼器物。”神說:“要是這樣的話,可以用一個公道的價錢把它贖回來嗎?”士人說:“可以。”神說:“你要多少?”士人說:“可給我一百千。”神說:“現在我給你一百匹絹。在前邊五里的地方有一個壞墳墓,絹就在那墓中。如果拿不到絹,就再回來見我。”士人來到壞墳墓一看,果然有絹,一匹也不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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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叟

開成中,有江叟者多讀道書,廣尋方術,善吹笛。往來多在永樂縣靈仙閣。時沈飲酒。適閿鄉,至盤豆館東官道大槐樹下醉寢。及夜艾稍醒,聞一巨物行聲,舉步甚重。叟暗窺之,見一人崔嵬高數丈,至槐側坐,而以毛手捫叟曰:“我意是樹畔鋤兒,乃甕邊畢卓耳。”遂敲大樹數聲曰:“可報荊館中二郎來省大兄。”大槐乃語云:“勞弟相訪。”似聞槐樹上,有人下來與語。須臾,飲酌之聲交作。荊山槐曰:“大兄何年拋卻兩京道上槐王耳。”大槐曰:“我三甲子,當棄此位。”荊山槐曰:“大兄不知老之將至,猶顧此位。直須至火入空心,膏流節斷,而方知退。大是無厭之士。何不如今因其震霆,自拔於道,必得爲材用之木,構大廈之樑棟,尚存得重重碎錦,片片真花。豈他日作朽蠹之薪,同入爨爲煨燼耳?”大槐曰:“雀鼠尚貪生,吾焉能辦此事邪?”槐曰:“老兄不足與語。”告別而去。及明,叟方起。數日,至閿鄉荊山中,見庭槐森聳,枝幹扶疏,近欲十圍,如附神物。遂伺其夜,以酒脯奠之雲:“某昨夜,聞槐神與盤豆官道大槐王論語云雲(“雲”原作“丨”,據明抄本改)某臥其側,並歷歷記其說。今請樹神與我言語。”槐曰:“感子厚意,當有何求?殊不知爾夜爛醉於道,夫乃子邪!”叟曰:“某一生好道,但不逢其師。樹神有靈,乞爲指教。使學道有處,當必奉酬。”槐神曰:“子但入荊山,尋鮑仙師。脫得見之,或水陸之間,必獲一處度世。蓋感子之請。慎勿泄吾言也。君不憶華表告老狐,禍及餘矣。”叟感謝之。明日,遂入荊山,緣巖循水,果訪鮑仙師。即匍匐而禮之。師曰:“子何以知吾而來師也?須實言之。”叟不敢隱,具陳荊山館之樹神言也。仙師曰:“小鬼焉敢專輒指人。”未能大段誅之,且飛符殘其一枝。叟拜乞免。仙師曰:“今不誅,後當繼有來者。”遂謂叟曰:“子有何能?一一陳之。”叟曰:“好道,癖於吹笛。”仙師因令取笛而吹之。仙師嘆曰:“子之藝至矣。但所吹者,枯竹笛耳。吾今贈子玉笛,乃荊山之尤者。但如常笛吹之。三年,當召洞中龍矣。龍既出,必銜明月之珠而贈子。子得之,當用醍醐煎之三日。凡小龍已腦疼矣。蓋相感使其然也。小龍必持化水丹而贖其珠也。子得當吞之,便爲水仙,亦不減萬歲。無煩吾之藥也。蓋子有琴高之相耳。仙師遂出玉笛與之。叟曰:“玉笛與竹笛何異?”師曰:“竹者青也,與龍色相類,能肖之吟,龍不爲怪也。玉者白也,與龍相剋,忽聽其吟,龍怪也,所以來觀之。感召之有能變耳。義出於玄。”叟受教乃去。後三年,方得其音律。後因之岳陽,刺史李虞館之。時大旱,叟因出笛,夜於聖善寺經樓上吹。果洞庭之渚,龍飛出而降。雲繞其樓者不一,遂有老龍,果銜珠贈叟。叟得之,依其言而熬之二晝。果有龍化爲人,持一小藥合,有化水丹,匍匐請贖其珠。叟乃持合而與之珠,餌其藥,遂變童顏。入水不濡。凡天下洞穴,無不歷覽。後居於衡陽,容發如舊耳。(出《傳奇》)

【譯文】

開成年中,有一個叫江叟的人,讀了許多道家的書,廣泛地尋求方術,還善於吹笛子。他來來去去,多半喜歡在永樂縣的靈仙閣停留。時常耽於飲酒。他到閿鄉去,走到盤豆館東官道大槐樹下醉在那裏睡着了,直到夜將盡時他才略微清醒一些。他聽到一個龐然大物走路的聲音。那東西邁步很重。他偷偷地窺視。看見一個高達數丈的巨人。巨人來到大槐樹旁邊坐下,用毛茸茸的大手摸着江叟說:“我以爲是個鏟地的,卻原來是個醉鬼!”於是他把大樹敲了幾下,說道:“可以報告說,荊館中的二郎來探望大哥。”大槐樹就說道:“有勞老弟了!”似乎聽到大槐樹上有人下來與巨人說話。片刻之間,飲酌的聲音頻頻響起。荊山槐說:“老兄哪一年拋棄兩京道上槐王的地位呢?”大槐樹說:“我一百八十歲的時候,該放棄此位。”荊山槐說:“大哥不知道老之將至,還如此顧忌此位,簡直要到了火入空心,膏流節斷的地步知道隱退。可真是個無厭之士。爲什麼不現在就藉着那震霆之力,自拔於官道?那樣一定能成爲有材用的樹木,成爲建築高樓大廈棟梁。這樣做,尚可留住重重的碎錦,片片的真花。哪能等到他日做朽爛蟲蠹的燒柴,同入竈坑燒成灰燼呢?”大槐樹說:“鳥雀老鼠尚且貪生,我哪能辦這樣的事呢?”荊山槐說:“老兄啊,我不屑和你談下去了!”於是荊山槐告別而去。到了天明,江叟纔起來。又走了幾天,來到閿鄉荊山之中。他看到庭中的一棵大槐樹森森然高聳雲端,枝幹四布,蔥蘢茂密,將近十圍粗細,宛如有神靈附着其上。於是他就等到夜裏,用酒肉祭奠它,說道:“我昨天聽到槐神您與盤豆官道大槐王論談。我躺在一邊,清楚地記得您的談話。現在請槐神您和我談談好嗎?”槐樹說:“你的誠意令人感動。你說有什麼要求吧?沒想到那夜裏爛醉在道上的就是你!”江叟說:“我一生喜歡道教,只是沒遇上好老師。樹神您有神靈,求您多多指教,讓我有學道的去處,必當重謝。”槐神說:“你只管到荊山去,尋找鮑仙師,如果能找到,或者水中或者陸上,一定能學到一樣度世的本領。這完全是有感於你的請求,千萬不要把我的話泄露出去。你不記得華表把話告訴了老狐狸,災禍都殃及到我了!”江叟很感謝他。第二天就進到荊山中,爬過一重重山,涉過一道道水,果然訪到了鮑仙師。江叟就匍匐在地上行禮。仙師說:“你是怎麼知道我而來拜我爲師的呢?必須照實說!”江叟不敢隱瞞,詳細地陳述了荊山館的樹神是怎麼說的。仙師說:“小鬼怎麼敢專擅地指教別人!”不能大段大段地誅殺槐神,仙師將飛符把它的一個樹枝弄殘。江叟跪拜,請求饒過槐神。仙師說:“現在不殺它,以後可能繼續有人前來。”於是就對江叟說:“你有什麼本事,一樣一樣地說給我聽。”江叟說:“我喜歡道教,吹笛子成癖。”仙師就讓他取出笛子吹吹。吹完了,仙師嘆道:“你吹笛子的技藝已經到家了,只是你吹的是一管竹笛。我現在送給你一管玉笛,是荊山中最好的。只要你象吹平常的笛子那麼吹上三年,就能召來洞中龍了。龍出來之後,一定會銜一顆照月之珠贈送給你。你得到珠子之後,應該用醍醐煎它三天。這時候凡是小龍已經腦袋疼了。是互相感應使他們這樣的。小龍一定會拿着化水丹來贖那顆珍珠。你得到化水丹應該吞下去,那就成了水仙,少說也活一萬歲。這就不用麻煩我給你弄藥了。你有琴高那樣的福相啊!”仙師就拿出玉笛來給他。江叟說:“玉笛和竹笛有什麼不同?”仙師說:“竹子的是青色,和龍的顏色類似,能吹得很像龍吟,龍也不以爲怪;玉的是白色,和龍相剋,忽然聽到龍吟,龍就感到奇怪,所以就出來觀看。把它感召出來纔能有辦法改變它。這道理出之於天。”江叟受教之後便離去。吹了三年之後,纔得到音律。後來就到了岳陽,刺史李虞留他住下。當時天大旱,他就拿出笛子來,夜間到聖善寺經樓上吹。果然,洞庭湖的小島上,龍飛出來落下,駕着雲霧圍繞在經樓前後,各不一樣。於是有一條老龍,果然銜來珠子贈給江叟。江叟得了珠,依照鮑仙師的話把它熬了三天,果然有一條龍變成人,拿着一個小藥盒,盒裏裝着化水丹,匍匐着請求贖回那顆珠子。江叟就拿到藥盒而給他珠子。然後,江叟把化水丹吃下去。於是江叟的老臉變童顏,入水不溼。凡是天下的洞穴,他沒有不去遊覽的。後來他住到了衡陽,容顏毛髮如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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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卉怪

龍蛇草

後漢靈帝中平年夏,陳留郡濟陽濟陰,冤句離狐,城(陳校本“城”作“成”)皋陽武,城郭路邊生草,悉備龍蛇鳥獸之形。《續漢志》曰:“其狀五色,毛羽頭目足翅皆具。或作人形,操持弓弩,牛馬萬物之狀。”是歲,黑山賊張牛角等十餘輩並起抄掠,後兄何進秉權,漢遂微弱。又董卓起兵焚燒宮闕之應。(出《五行記》)

【譯文】

後漢靈帝中平年夏,陳留郡的濟陽、濟陰、冤句、離狐、城皋、陽武等地,城郭的路邊長草。這些草全都有龍、蛇、鳥、獸的形狀。《續漢志》中說:“它的形狀分五色,毛羽、頭、眼、腳、翅膀全都具備。有的所人的形狀,手拿着弓弩。牛馬萬物各種形狀都有。這一年,黑山賊張牛角等十多人一同起來抄搶掠奪。皇后的哥哥何進執掌大權,漢室就微弱了。又應了董卓起兵焚燒京城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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鮮卑女

晉有士人,買得鮮卑女名懷順。自說其姑女爲赤莧所魅。始見一丈夫容質姘淨,著赤衣,自雲家在側北。女於是恆歌謠自得。每至將夕,輒結束去屋後。其家伺候,唯見有一株赤莧,女手指環掛其莧莖。芟之而女號泣,經宿遂死焉。(出《異苑》)

【譯文】

晉時有一個士人,買了一名鮮卑女子,名叫懷順。懷順自己說她姑媽的女兒被一棵赤莧菜精迷住了。當初看見來了一位漂亮的成年男子,男子說他家住在側北。那女孩從此便經常哼唱小曲,很是自得的樣子。每到天將黑的時候,她總是穿戴整齊到屋後去。她家裏派人窺視,只看見有一棵赤莧菜,女孩的手指環掛在莧菜的莖上。割除那莧菜,女孩就號哭。經過一夜,女孩就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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蕨蛇

太尉郗鑑鎮丹陽也,曾出獵。時二月中,蕨始生。有一甲士折食一莖,即覺心中潭潭欲吐。因歸家。仍成心腹疼痛。經半年許,忽大吐,吐一赤蛇長尺餘。尚動搖。乃掛於檐前,蛇漸焦。經宿視之,乃是一莖蕨耳,猶昔之所食也。病遂差。(出《續搜神記》)

【譯文】 太尉郗鑑鎮守丹陽,有一天出去打獵。當時正是二月中旬,蕨菜剛長出來。有一名甲士隨手摺下一莖蕨菜吃,吃完就覺得心裏想吐,於是就回到家裏。回家之後仍然心腹疼痛。經過半年左右,忽然間大吐一場,吐出一條一尺多長的赤蛇。蛇還會搖動。於是就把蛇掛到房檐下,蛇漸漸變幹。經過一宿之後再看,原來是一棵蕨菜,還是從前吃的時候那樣子。於是病就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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芥蟲

五嶺春夏率皆霪水,晴(“睛”原作“沾”。據陳校本改)日既少,涉秋入冬方止。凡物皆易蠹敗,萠膠氈罽,無逾年者。嘗買芥菜置壁下,忘食。數日皆生四足,有首尾,能行走,大如螳螂,但腰身細長耳。(出《嶺南異物志》)

【譯文】

五嶺一帶春夏季一般都多雨,晴天的時候少,秋末冬初才停止。由於陰雨綿綿,什麼東西都容易生蟲子變壞。各種物品,沒有超過一年的。曾經有人買了一些芥菜放在牆下,忘了吃它,幾天之後生了蟲子。那蟲子四條腿,有頭有尾,能行走,大小有如螳螂,只是腰身細長一些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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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玄微

唐天寶中,處士崔玄微洛東有宅。耽道,餌術及茯苓三十載。因藥盡,領僮僕輩入嵩山採芝,一年方回。宅中無人,蒿萊滿院。時春季夜間,風清月朗,不睡。獨處一院,家人無故輒不到。三更後,有一青衣雲:“君在院中也,今欲與一兩女伴過,至上東門表姨處,暫借此歇。可乎?”玄微許之。須臾,乃有十餘人,青衣引入。有綠裳者前曰:“某姓楊。”指一人,曰“李氏”。又一人,曰“陶氏”。又指一緋小女,曰“姓石名阿措”。各有侍女輩。玄微相見畢,乃坐於月下,問行出之由。對曰:“欲到封十八姨。數日雲欲來相看,不得,今夕衆往看之。”坐未定,門外報封家姨來也。坐皆驚喜出迎。楊氏雲:“主人甚賢,只此從容不惡,諸亦未勝於此也。”玄微又出見封氏。言詞冷冷。有林下風氣。遂揖入坐。色皆殊絕,滿座芳香,馥馥襲人。諸人命酒,各歌以送之。玄微志其二焉。有紅裳人與白衣送酒,歌曰:“皎潔玉顏勝白雪,況乃當年對芳月。沉吟不敢怨春風,自嘆容華暗消歇。”又白衣人送酒,歌曰:“絳衣披拂露盈盈,淡染胭脂一朵輕。自恨紅顏留不住,莫怨春風道薄情。”至十八姨持盞,性頗輕佻,翻酒汗阿措衣。阿措作色曰:“諸人即奉求,餘即不知奉求(“餘即不知奉求”原“作人不畏”,據陳校本改)耳。”拂衣而起。十八姨曰:“小女弄酒”。皆起。至門外別。十八姨南去。諸人西入苑中而別。玄微亦不知異。明夜又來雲:“欲往十八姨處。”阿措怒曰:“何用更去封嫗舍,有事只求處士,不知可乎?”阿措又言曰:“諸侶皆住苑中,每歲多被惡風所撓,居止不安,常求十八姨相庇。昨阿措不能依回,應難取力。處士倘不阻見庇,亦有微報耳。”玄微曰:“某有何力,得及諸女?”阿措曰:“但處士每歲歲日,與作一朱幡,上圖日月五星之文,於苑東立之,則免難矣。今歲已過,但請至此月二十一日,平旦微有東風,即立之。庶夫免患也。”玄微許之。乃齊聲謝曰:“不敢忘德。”拜而去。玄微於月中隨而送之。逾苑牆,乃入苑中,各失所在。依其言,至此日立幡。是日東風振地,自洛南折樹飛沙,而苑中繁花不動。玄微乃悟。諸女曰姓楊李陶,及衣服顏色之異,皆衆花之精也。緋衣名阿措,即安石榴也。封十八姨,乃風神也。後數夜,楊氏輩復至愧謝。各裹桃李花數鬥,勸崔生服之,可延年卻老。願長如此住衛護某等,亦可致長生。至元和初,玄微猶在,可稱年三十許人。又尊賢坊田弘正宅,中門外有紫牡丹成樹,發花千餘朵。花盛時,每月夜,有小人五六,長尺餘,遊於花上。如此七八年。人將掩之,輒失所在。(出《酉陽雜俎》及《博異記》)

【譯文】

唐天寶年中,處士崔玄微在洛東有一處宅院。他沉溺於道家學說,服用術和茯苓三十年。因爲藥已用盡,他就領着僮僕們深入嵩山採靈芝。一年之後纔回來。宅中沒人居住,蒿草滿院。當時正是春天的夜晚,風清月朗,晚風宜人,他就沒有睡,單獨呆在一個院子裏。家人沒事是不到這院裏來的,三更天之後,有一個婢女來說:“您在院裏呢!我現在想要和一兩個女伴過去,到東門表姨那裏去,想暫借這地方歇一歇,可以嗎?”崔玄微答應了。不一會兒,就有十多個人由那婢女領進來。有一個穿綠衣裳的上前說:“我姓楊。”她指着一人說:“她姓李。”又指一人,說姓陶。又指一個紅色小女子說:“她姓石名阿措。”她們各有自己的侍女。崔玄微與她們相見完畢,就坐到月下,問她們出來的原因。回答說,她們要到封十八姨那去,封十八姨幾天前說想要來看她們,沒來成,今晚她們大夥去看她。還沒全坐穩,門外報告說封家姨來了。在坐的都驚喜地跑出去迎接。楊氏說:“這家的主人很好,只這從從容容不令人厭惡,其它地方就比不上這。”崔玄微又出來見過封氏。封氏的言辭清冷冷峻,有林下的風氣。於是大家相揖入座。衆女子都是殊絕姿色,滿座芳香,馥馥襲人。酒席擺上,開始飲酒。酒間,唱歌互贈。崔玄微記得其中的兩首歌。一首是有一個紅衣裳的給一個白衣裳的送酒,唱道:“皎玉顏勝白雪,況乃當年對芳月。沉吟不敢怨春風,自嘆容華暗消歇。”另一首是白衣人給紅衣人送酒,唱道:“絳衣披拂露盈盈,淡染胭脂一朵輕。自恨紅顏留不住,莫怨春風道薄情。”到了十八姨端起酒杯,她的情性很輕佻,把酒弄到了阿措身上。阿措生氣地說:“每個人都是雙手捧着酒杯走到跟前請人家喝,論到我怎麼就不能捧着給我呢?”說完,她拂衣而起。十八姨說:“這孩子耍酒瘋呢!”大家都起來,到了門外相別。十八姨往南去。其他人往西進到園中而各自別去。崔玄微也不知有什麼異常。第二天晚上她們又來,說,要到十八姨那去。阿措生氣道:“何必還到封老婆子那裏去!有事只求求這位處士,不知可不可以?”阿措又說道:“各位夥伴都住在園中,每年都多次被惡風抓撓,居止不安,常常求十八姨庇護。昨天我沒能依順她,應該很難借上她的力了。處士如果能庇護我們,我們也會有所報答的。”崔玄微說:“我有什麼能力,能保護到各位女子?”阿措說:“只要處士每年過年的這一天,給我們做一面紅色旗,旗上畫上日頭月亮和五星,送到園東立起來,就能免除我們的災難。現在年已經過了,只請你到了這個月的二十一日,天亮的時候微有東風,就立上,也許可以免除禍患。”崔玄微答應下來。衆女子一齊致謝說:“不敢忘記處士的恩德。”說完便行禮而去。崔玄微在月光裏跟隨在她們後邊相送,見她們越過園牆,走進園中,各不知去向。崔玄微按照她們的說法,到了這天便把旗立了起來。這一天東風振地,從洛南開始,折樹飛沙,但是園子裏的繁花不搖不動。崔玄微這才恍然大悟。衆女子說姓楊,姓李,姓陶,以及她們的衣服顏色不同,從中可以看出她們是各種花精。穿紅衣名阿措的,就是安石榴;封十八姨,就是楓樹神。後來過了幾日,一天夜裏楊氏等人又來了,是來致謝的。她們各裹桃李花數鬥,勸崔玄微服用,說可以延年卻老。她們希望崔玄微長住下去並且經常衛護她們,那樣崔玄微也可以長生不老。到了元和年初,崔玄微還健在,看上去,可稱爲三十來歲的人。另外,尊賢坊田弘正的宅院裏,中門外一株紫牡丹長成樹,開花一千多朵,花盛時,每個有月色的夜晚,就能看見有五六個僕人,一個個身長一尺多,在花上游玩。如此七八年的光景,人們要突然逮住他們的時候,便各失所在,不知哪兒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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