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工作上的困難和挫折都不足使那些熱血的青年灰心,有的忍耐,有的糾正,一一加以克服,他們只是全心全力向着那些抗戰的勇士們伸出同情的手,還有那熱誠的呼號。可是有一天,當着黃靜玲照樣高興地從家裏跑到學校,走進救國會的辦公室預備領取竹筒和捐冊時,就看見在那間房裏黑壓壓地擠滿了人,有的坐着,有的站着,他們的臉上都充滿了不愉快的樣子;還有幾個人伏在桌上寫着。她纔要找一個人問,趙剛就走近她的身邊,告訴她當局爲了社會治安的關係即日起禁止沿街募捐的行動。
爲了不擾亂別人,趙剛說得很輕,可是黃靜玲如受了驚的鳥似的大聲叫起來:
“是真的麼?”
“可不是真的!”
這是另外一個坐在椅子上用手支着下巴的青年,懶洋洋地回答着。
“我真不明白這是什麼理由!”
黃靜玲氣憤地說着,把右腳向地上頓,那個青年又懶懶地回了她一句:
“誰也弄不清楚爲的是什麼!”
“什麼社會治安,還不是有礙邦交?”宋明光也不平地插進來。
“照我的意思就什麼都不管,看他們怎麼辦!”
這是向大鐘的意見,他很熱心地做了幾天推車的人,他的氣力賣得最多。
“蠻來也不成,至少我們得想想爲什麼他們要禁止我們呢?”方亦青接過來說。
“噢,我想起來了,——”黃靜玲忽然象醒過來似的想了起來,“我記得有一次我碰到一個老頭子,我向他募捐,他不但不給,還說了我一頓,當時他自己就說是××委員會的委員,說不定是他作祟,借那一點細故就設法弄來一道禁令。”
“那太個人了,我不相信會那樣。”
“咳,中國大老爺們的事還不都是個人的事?你還睡在鼓裏麼?”
“我們還是看森林吧,不要只看一棵不好的樹,我們該從大處着眼,小處着手,——”
“大處看得出什麼來,還不是那一套!”
“我倒並不覺得這樣,自從兩×事變以來,我倒看出一點國家的大策來,你不看×先生飛來飛去麼,大概就是由他自己宣傳他的主張,一切大概都是一個時間問題。——”
“又說了,還是時間問題,‘九一八’以後聽慣了,‘一二八’以後又聽慣了,結果這樣多時間都白白地流過去了。”
“事情不能那麼簡單,這又不象小孩子打架,說打就打,說完就完,要打之先也得有一番準備,打起來之後,又不能輕易就完,總得分個高低上下。在我們中國說起來,不是全存,就是全亡。要發動這樣的戰爭,你想是不是要有一番好好地準備?”說的人在這裏頓了頓,好象等待誰的回答,可是接着他又說下去,“你們看最近×、×在××會晤,×先生飛××,×將軍也堅決聲明抗戰守土,我想總要打的。”
黃靜玲不大喜歡這一番論調,她就說:
“可氣的還是這些眼前的事,我們的工作怎麼辦呢?”
“你不看麼,他們在那邊辦理結束,預備把這幾天的捐款做一個總結,在報紙上登出來,省得使別人懷疑,——”
“那些對我不相干,我說我們還做什麼?”
“你倒不必憂心,學校早就給我們安排好了,要我們乖乖地走進課堂去!”
“在這個時候讀死書,那真沒有意思!”
“有意思的事,也不許你做。學校當局就出了一個佈告,告訴我們學期將盡,諸生應好自努力,不可再行荒廢學業,貽害前途,那我們就只好遵命照辦了!”
“不必說,有些人一直就蹲在學校裏,手裏死抱着書本,上課就坐在教室裏;不上課就跑到圖書館,做一個徹頭徹尾的書蟲,真不知道將來有什麼用!”
“你不知道,還有一些鬼頭鬼腦的人物呢!”
“這樣就把一切的情勢攪得烏煙瘴氣了!”
“我反對這種頹廢的說法,人總是要活着的,社會也總要進步的,假使有這種種劣點存在那就該是我們的責任,究竟,我們還是佔大多數,我們應該努力去做,起更大的作用,說服他們,改善他們,如果他們不聽從,我們就該施行一句話‘敵人不投降,我們就消滅他們!’”
“對了,敵人不投降,我們就消滅他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