弟於廿三日(辭竈日)到壩營。在臨徐宅時曾有賀年卡片分致兄與季韶、君培;但是匆促之間,不曾粘足郵票,不知您三位都受了罰沒有?
陰曆年前,曾收到您納的信和君培的“詩代柬”。延拖至今,才寫這封信;我知道屏兄又早急了。對不住,……對不住……請您納看蔭亭的面上恕我吧!
蔭亭昨天歸寧回臨清(初二日),今天又下起雪來,我獨自在臥室裏吃過晚間的點心,才收拾筆墨寫這封信。若是蔭亭在家,怕這封信還寫不成呢。
這次到家,諸事倒也算順心。只是蔭亭經了父、弟的喪,心緒終久有點不寧。卅那天,她臉上很帶出“悵惘”之色。她曉得我也是個好哭而又傷心的;所以始終不曾把一肚子煩惱,都告訴給我。我也怕勾起她的傷心來,也不曾明明白白地開導她。兩個人都憋着一肚子話,但是一見面,便都啞了;這種滋味,真未免難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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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時曾有短詩數首——題目是“禹臨道中口占寄伯屏代候京都、涿郡諸友”。
①君已到京師,
曾見老馮未?——
詩思長几許?
近可有新淚?
②君弟字季韶,
我亦呼“四弟”。
素不好爲兄,
今茲果何意?
③幽谷有佳人,(指老孫)
是君門弟子。
不枉教育家,
得此堪自喜。
④聞道餘幼臣,
沉幽富思想——
緣慳未識荊,
請君致嚮往。
這四首詩只關於君培、季韶的兩首,有些意思。芸生、幼臣兩首便油腔滑調,不成詩句了。這也是交情深淺的關係。——並非對人的問題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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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中、女職的事情,我左右爲難。不得已,少韓、次簫等才爲我出此下策。兄若不幫忙,則弟不能再返山東矣。無論如何,兄必爲我幫忙。弟亦萬不肯使兄坍臺——弟固不能強兄“從井救人”。橫豎濟垣機會很多,遲早我必爲兄尋一出路。此刻世明、少白和我都坐在蠟上,兄挺身一出,而救三人——兄又何必拘泥而不發出慈悲乎?
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;吾人做事,亦可只顧眼前而已。世明之十中校長,固岌岌可危,然教廳長已發表王默軒(世明的同鄉),則世明【以下原信缺失二頁】
【以下轉致季韶,前缺】
……作小說,恐怕又發生同樣的效果。但是“有恆”兩字,千萬不要忘了。我平生就吃這個虧。如今鬧得一藝無成。屏兄才氣比我們總算差點兒,但是他的長處,就在“有恆”。——這是我們應該照樣學的。
再看君培。他立志要在文學上開闢領土,你看他是何等的勤勤懇懇,念茲在茲。我雖然不常同老弟在一塊,可是我總覺得您有些兒“丟下笆兒弄掃帚”。今天想着做個教育家,便看“教育史”、“心理學”等書;明天想着做個哲學家,便看“哲學史”;後天想着做個文學家,便看“文學史”、“文學十講”。如此用功,最難長進。
有句話要勸你——
先立志;後有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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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屏兄和季弟過了一個極有幸福而又快樂的陰曆年。
伯母大人跟前您替我拜年。
餘者看給君培的信。
顧隨 正月初三日晚,壩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