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來未通信,然隨之近況,可於君培函中見之;而君之近況,則隨又可以於屏兄函中見之也!
每作書與君培,便想到在沙漠似的P城裏,有一個過緊張煩躁生活的廿多歲的青年,心輒爲之不懌。季韶!我真不知何詞以慰君而何術可以幫君之忙也。
我總覺得季韶在近三年中——自十年青州通信至今——性情上不曾變化得許多。如果變化了,那便是變得更爲緊張煩躁了。何以知之?於君近致屏兄信中見之也!
我喜歡纏綿悱惻,而最畏緊張煩躁,以其爲灰色的而又足以賊性戕生也。不知季韶亦有此感想否?季韶!我檢閱去歲芸生與我之信中,有云:“自你(指老顧)到涿以後,他(謂季韶)竟酷愛文學。他在涿時給我(芸生)來信,末一句說:‘秋怕是隨着涼風兒已竟來了吧!’這不是一句很好的詩嗎?”人各有其個性,我自從第一次(與你)見面之後,便想以文學醫治季韶之病,真乃不思而已矣。
季韶!你如果“緊張、煩躁”,請您便任着意兒“緊張煩躁”下去吧。不要於“緊張煩躁”加以抑制,叫他益發“緊張煩躁”啊!我的老弟,您牢牢地記住我的話而趕快去實行吧!
寫到這裏,忽然想到屏兄信中,說了些“老兄式”的話,而我在此,復絮聒不已,真所謂“相煎太急”了。
兩點了!這封信是寫了四頁小說之後寫的,又困又乏,實在不能支持了。打住吧!
請您告訴君培,我忙於著述,一半日內恐不能寫信也。
自我主義萬歲!
顧隨 廿九日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