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隨書信集一九四三年四月八日十一日

莘園兄:

  手書與大作二章今午接到。詞雖雲效拙體,然甚有思致,較之以前所作,進益多多,可喜也。隨手爲改定數字寄還,或有助於吾兄之揣摩,亦未可知。拙詞不足學,一如拙書。學之而善,已自不成家數;學之而不善,病不滋多乎?苦水之詞與字,亦不盡學尹默師。兄當能解此意。春假七日,不覺草草遂將過去,悵恨如何!假中除三到北海,餘時大都堅坐空想。久不作詞,近中頗有詞意,已作得三章,見另紙。尚有二章腹稿猶未就也。義山詩、六一詞,可常讀之。如有疑,每週末日下午過我一談,或能爲兄說之。今日上午爲司鐸書院學生改得十本卷子,神疲,字甚草草,不罪。

  即頌吟祺

苦水再拜 十一日


浣溪沙(三首)


城北城南一片塵。人天無處不昏昏。可憐花月要清新。  藥苦堪同誰玩味,心寒不解自溫存。又成虛度一番春。


自着袈裟愛閉關。楞嚴一卷懶重翻。任教春去復春還。  南浦送君才幾日,東鄰窺玉已三年。嫌他新月似眉彎。


久別依然似暫離。當春攜手鳳城西。碧雲飄渺柳花飛。  一片心隨流水遠,四圍山學翠眉低。不成又是隔年期。


  昨夕有友人來小齋座談,不覺遂進一盞茶,友人既去,解衣上牀,竟不成眠,枕上口占小詞三章。晨起錄出,殊不以爲佳,下午睡起更易數字。稍近平妥。莘園學詞甚有思致,故即以此稿寄之,不復重抄也。

四月八日,苦水


  附一:滕茂椿《臨江仙》二首:


彈指花開花謝,一江春水東流。韶華縱好志難留。三春如一夢,一醉解千愁。  憶寄梅花片片,也曾欲訴還休。春山信美莫登樓。階空無碧草,天靜有沉憂。


一帶柳煙春色好,杏花灑遍青山。鶯啼不住是樓前。風來塵漠漠,人去影跚跚。  踏盡芳園無意緒,紅橋漫倚欄杆。歸來把酒強爲歡。多情雖被棄,忍淚待團圞。


  附二:顧隨之改定:

  第一首:

  1.首二句“彈指花開花謝,一江春水東流”加紅圈,眉批曰:“此直似矣。”

  2.“三春如一夢,一醉解千愁”二句,眉批曰:“可惜重‘一’字,然亦無以易之。”後將“三春如一夢”改作“前塵如昨夢”。

  3.過片“也曾欲訴還休”句,“也曾”改作“終成”。

  4.末二句“空階無碧草,天靜有沉憂”二句眉批曰:“末二句意似。”“有沉憂”之“有”字,建議改作“似”。

  第二首:

  1.“杏花灑遍青山”句加紅圈。

  2.“鶯啼不住玉樓前”句,“鶯啼不住”改作“啼鶯依舊”。

  3.上片末二字“跚跚”是別字,“跚”改爲“姍”。

  4.過片首二句“踏盡芳園無意緒,紅橋漫倚欄杆”,加紅圈,眉批曰:“‘踏盡’二句逼似。”

  5.末二句“多情雖被棄,有淚待團”改作“迢迢銀漢水,忍淚待團”。

  篇末總批:

效拙作頗有似處,想兄揣摩工夫。然拙詞實不足學也。宋詞如歐陽、稼軒是我之師,學我何如學我師乎?一笑。


苦水 十一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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