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隨書信集一九二五年十一月七日

屏兄大鑒:

  今日下午接到“詞譜”,勿念!明信片今早收到。

  季弟昨有書來,仍提議到安徽去教書的事情;尚未復——以未得此書之前,已有一函寄京也。然不久仍當覆函。

  曹生有作品,亟思一見,兄可先郵下令弟一讀。此外兄可致渠一函,稍加鼓勵,增進其勇氣與膽力——然此又近於權術矣。兄幸勿笑耳。

  曹生尚未來信,大約尚未打聽出ㄐㄧㄢㄒㄧㄚ訂婚與否耳。諒萬不至不以見告。如其尚未,則此事已有五分成就。萬一天從人願,則不獨完了伯母大人與兄一條心願;即弟之苦口婆心地在女中教三載書,亦無憾矣。此外得隴望蜀,便是再提議C.P.君與ㄔㄣ·ㄧㄥ之婚,然此事更無處下手,不用說有沒有把握矣。不過可無此事,不可無此想。此實天上人間、中國外洋第一可人意之事也。然此只可令吾兩人知之。即季弟此次提親,兄亦慎無告季弟,恐使其精神上發生大變化耳。

  兄觀弟之計劃,不既周且密矣乎?然弟每有所圖,輒不能有成,此事得無又將成爲畫餅?且盡人事以聽天命。兄前函所謂物議云云者,弟殊未顧及。即無是事,吾兩人豈即能免所謂物議也?吾行吾是,一任野狗狂吠可耳。

  夜深獨坐,刺刺不覺盡四頁紙,寫作雖不敢雲佳,亦自脫俗。外小詞兩首奉呈。

弟顧隨復 七日


夢揚州


旅魂驚,釀淺寒,霜葉凋零。燕子盡歸,寂寞無聊閒庭。夕陽西下星星暗,甚處尋,花底飛螢?重陽後,徵鴻遠,只餘潮落潮生。  山下林邊眼明,看蝶採黃花,弱體輕盈。過往戲嬉,更有嬌紅蜻蜓。半宵風送無情雨,問怎生、消受悽清?應只有、窮途伴侶,衰草蟲鳴。


十一,六,夜十時


蝶戀花 寄君培,乙丑重九


一自故人從此去,詩酒登臨,都覺無情緒。怕過太平山下路,蒼苔侵上題詩處。  客裏重陽今又度,待到黃昏,依舊絲絲雨。顏上愁紋深幾許?草蟲相對都無語。


重陽前一日,登太平山,撲得草蟲一,攜歸至所供菊花上,蟲竟馴不他去。“顏上愁紋深幾許?”用君培語。


(注)此雖系寄君培詞,至今渠尚未見也。一笑。


還京樂


舊負笈京華,寓居北河沿一帶。每值深秋,小橋流水,疏柳掛枝,城牆上綴路燈,點點如螢火磷光。車塵馬足間,日落月生時,散步河畔,別有風趣。一別三載,夢魂縈繫。海上秋夜兀坐,填此自遣。


恨吾老,酷似、寒天暮日歸路近。況深秋天氣,剪風寂雨,閒懷孤悶。看翠嵐凝碧,秋林一片紅黃暈。葉落處,山鬼報我、天涯愁信。  嘆淒涼甚!記京華舊日,紅塵滿目,飛沙疏雨陣陣。橋邊淺水琤𪻐,悄無人,漏殘燈燼。柳枝稀,還掛月含情、臨風散恨。此際徒惆悵,潮聲撩亂方寸!


十一,五,夜十一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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