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友:

  昨夜我過了一個瘋狂的月夜。

  似乎躺在牀上生病,一個瘋醫生走了進來(其實他一點不像是個醫生,不過說明書——我的夢有說明書的——上這樣寫着,而且由Peter Lorre——最近一張恐怖影片的主角,但我並不曾去看——扮演),把我連被褥一起捲起來挾在脅下,挾到另一間房間裏。我想他以爲我快死了,所以把我送到太平間去。後來一陣昏惘中他出去了。有幾個人跑進來,一看見我都嚇得大叫起來,我很奇怪,照照鏡子,我的臉平平常常,沒有什麼可怕的地方,轉過頭來一看,才見我的枕上有一個黑鬼的頭。後來那個“瘋醫生”又要來了,我連忙去把門閂上將身子抵住,他在外面盡力轟着,像牛一樣喘着氣,門不很牢固,我氣力又不支,這情形很尷尬。可是月色非常好,他在外面唱起歌來了,唱的詞句是英文,很短,只兩三句,大意是:

月亮很亮,


我很寂寞,


我的心在遼遠的他鄉。


  他唱了一遍,我也和了一遍,一唱一和了好多次。外頭常有一些人走過,漁夫水手之類,他見了他們便說,“我有一個夥計,不肯跟我跑,請你們幫忙把他拖出來”。他們聽見這話便回答,“你丟了他好了”。我把門微開覷了覷,他便衝了進來,跟我扭作一團,咬我抓我,我嘴裏pooh pooh地嘶喊着,於是醒了。

  中秋的月不如晚秋的月,中秋的月太熱鬧,應該是屬於天倫團聚的家庭或初戀的戀人們的,再過一兩個月的月亮,纔是我們的月,遊子的月。因爲昨天拿到了幾塊錢,今晚已答應自己去看一本好影片,《滿城風雨》,照題目是應該在重陽節映的。

  願你珍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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