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當以享樂爲中心。第一種人眼前只道是尋常,過後方知可戀,是享樂着過去。第二種人昨日已去,不用眷眷,明日不知生死,且醉今宵,是享樂着現在。第三種人常常希望,常常失望,好在失望後再作新的希望,現實不過如此,想像十分豐富,是享樂着未來。你在讀書時可以想像放假而快樂,放假時可以想像讀書而快樂,於是永遠快樂。



  我假從二月二日(記住那是我的陽曆生日,陰曆生日已過去兩個星期)放起,不想就急急回家,那天(明天)上午或者去買東西,下午或者去看舞臺人的演劇,或者晚車回去,三日四日五日六日都在家,七日回上海,八日再可以玩一天,九日上工,十日星期仍上工,到十七再玩。

  到家裏去的節目不過是吃年糕,點蠟燭,客人來(我希望她們不要叫我拜客了),以及叉叉麻將。



  新近發現了一條公理:凡是巴巴的來看我的朋友,都不外是因爲:1、借錢,2、託我事情;其餘的朋友都不願意見我,這最近有好幾個例證:

  一、一個在蘇州的好幾年不見但常通信的朋友到上海來,打電話叫我到中央旅社看他,我把中央誤聽了東亞,找不到,後來他說,本想來看我,想想見面沒甚麼意思,因此就走了。

  二、你過上海時我來車站望你,你說我不應該來看你。

  三、鄭××上次窮癟來投靠我,今番堂而皇之地出洋,於是打電話來關照我都叫茶房代打,當然再不要光顧亭子間了。

  四、我叫任銘善到我家來玩,他想了好幾天,終於決定不來。

  苦笑而已,云何哉。



  看見太陽,心裏便有了春天,天氣真有暖意,即使不怎樣暖(否則室內不用生火爐),至少有這麼一點“意”。可是上海是沒有春天的,多麼想在一塊無人的青草地上倒下來做夢哩。手心裏確是潤着汗,今年的冬天是無需乎皮袍子的,只是不知幾時纔會下雪,雖然我並不盼望。



  你的來看你的朋友,如果不是一個古怪的人,便是一個平常的人,因爲你要叫我猜,我便猜她(不是他吧)是一個古怪(means有些特殊的地方)的人,否則你沒有向我特別提說的必要。古怪兩字用指最高泛的意義,不單指人的本身,也指case,condition等等而言。

  這答案答得壞極。



  Bertram的離別使她的眼裏充滿了眼淚,心裏充滿了悲傷。因爲她雖是絕望地想着他,但每點鐘和他相對,對於她終是很大的安慰。Helena會坐着凝望着他暗黑的眼睛,他慧黠的眉毛,他美髮的渦卷,直至她好像把他的肖像完全畫在她的心版上,那顆心是太善於保留那張可愛的臉貌上每一根線條的記憶了。

  當我年輕的時候,我也是這樣的。愛情是那朵名爲青春的薔薇上的棘刺。在年輕的季節,如果我們曾是自然的兒女,我們必得犯這些過失,雖然那時我們不會認它們爲過失。



  不要自尋煩惱,最好,我知道你很懂得這意思。但是在必要的時候,無事可做的時候,不那樣心裏便是空虛得那樣的時候,仍不妨尋尋煩惱,跟人吵吵鬧鬧哭哭氣氣都好的,只不要讓煩惱生了根。

  你是個美麗而可愛的人,春天、夏天、秋天和冬天的精神合起來畫成了你的身體和靈魂,你要我以怎樣的方式歌頌你?



  祝福!

朱朱 一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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