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奉书及拙词想已见之矣。日来颇盼大札,但未知此情较之暑前兄盼吾书时浅深为何如耳,其亦五雀六燕、铢两悉称耶?噫!驼庵其真老矣夫,亟思学道,而情爱纠缠,解脱维艰,又所谓望道而未之见者与?昔年尚有豪气,能担荷,吃苦负重所不欲辞,比来衰废之躯殆不可堪,如何,如何!膝下今有六女子子,第四女今年方十二岁,比以心脏与神经衰弱病,废学三星期。其为人驯顺而聪慧,大似驼庵童时。山妻性沉着,甚不以之为然,驼庵证之自身生活经验,则甚以为悲也。巽甫读至此,其笑之与?抑怜之耶?然除巽甫外,吾殆亦无可与语此者矣。
日来秋阴不散,凉气袭人。两校俱已开课,每日挟书上堂,谈文说道,为人为己,两无好处,而衣食所迫,又不能去而之他,此则更复难以为怀者耳。灯下独坐,聊复写此,贻误添注,巽甫可想见吾之精神不安也。嗟嗟,四十许人,尚尔如此,不惑之谓何?惭愧,惭愧。记十年前先君子去世,尔时身心无主,死亦不能,生亦无味,乃开始读《五灯会元》与《传灯录》诸书,自后每夏必细读三五过,至平时之偶尔翻阅尚不在此数。亦常看经,如《法华》《楞严》《金刚》之类。今夏读《楞严》,似较向日所解为多,自叹情多想少,于法无分耳。此事真不得不自勉,巽甫谓何如?草草。即颂
秋祺
驼庵拜手 九月廿二日
破阵子
吾既说辛词竟,一日取《稼轩长短句》读之,觉其《鹧鸪天·徐抚干惠琴不受》一章,自为写照,极饶奇气,遗而未说,真遗珠矣。乃复为小词二章云:
月落青灯无语,日高窗影初移。洄溯精魂千载上,异代萧条一泪垂。吾狂说似谁。 已恨古人不见,后来更复难期。要识当年辛老子,千丈阴崖百丈溪。庚庚定自奇。
落落真成奇特,悠悠漫说清狂。千丈阴崖凌太古,百尺孤桐荫大荒。偏宜来凤凰。 应念楚辞山鬼,后来独立苍茫。孤愤一弹双泪堕,不和南风解愠章。先生敢自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