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适留学日记六二、美人不及俄人爱自由

(五月廿一日)


  人皆知美为自由之国,而俄为不自由之国,而不知美为最不爱自由之国,而俄为最爱自由之国也。美之人已得自由,故其人安之若素,不复知自由代价之贵矣。俄之人惟未得自由,而欲求得之,不惜杀身流血,放斥囚拘以求之,其爱自由而宝贵之也,不亦宜乎?吾友舒母君(P. B. Schumm)告余曰:“伊卜生送其子之俄国受学,或谓之曰:‘盍令往美乎?美,自由之国也。’伊卜生曰:‘然;俄,爱自由之国也。’”狄泊特女士亦持此说。

  美之家庭亦未必真能自由,其于男女之交际,尤多无谓之繁文。其号称大家者,尤拘拘于小节。推原其始,盖起于防弊,而在今日已失其效用。其男女之黠者,非防闲所能为力。而其具高尚思想魄力者,则无所用其防闲(参看卷八第一四则)。防闲徒损其志气,挫其独立之精神耳。

  吾读俄国小说,每叹其男女交际之自由,非美国所可及。其青年男女以道义志气相结,或同习一艺,或同谋一事,或以乐歌会集,或为国事奔走,其男女相视,皆如平等同列,无一毫歧视之意,尤无邪亵之思。此乃真平权,真自由,非此邦之守旧老媪所能了解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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