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盧伯屏一九三〇年三月二十八日、二十九日

屏兄:

  昨日到燕大時已六點十分。晚飯後甚覺疲乏。不意燈下讀書遂至夜深。今日晨起,頭目不甚清爽,下午上課,亦抓不着話頭,大有捉襟見肘之勢。明日上午有課,今宵或當早早入睡耳。

  老鄭尚未露面,或在城中,未返燕大也。天津校中,空氣至不好。大學班中同人,尤被人側目而視。季弟處處謹小慎微,當不致有他,此外即亦不敢擔保。作俑無後,老鄭不得辭其責也。弟初認津校爲一地盤,從今亦須放棄矣。

廿八日夜寫


  以上是廿八日夜間所寫,當時不知何以未曾寫下去,大約是無話可說了也。今日下午,睡一小時許,然夢魂顛倒,亦殊不覺解乏。醒來無聊,獨至達園一遊,落絮滿眼,羣華開罷,只有紫藤垂房,尚在盛時。轉眼幾日,又是春歸,不禁惘然。

  老鄭歸自天津,今晚來弟寓中談兩小時,爲弟破悶不少。始知人是動物,尤須合羣結伴。雖雲詩人多在寂寞中老大,而孤獨生活究非常人所能忍受耳。

  昨夜又讀小泉八雲英文詩講義兩小時,讀時雖興奮,而讀罷則甚覺疲憊:此亦不盡由於讀英文詩吃力之故。蓋西洋人之作品,盡多鏤心刻骨之語;不似吾國詩教樂而不淫,哀而不傷。以故讀後,每感到心“傷”也。

  左肺又偶然作痛。想是陰天之故。近來不知何以喜歡晴天。每遇和風佳日,即身心兩俱康強。差幸北國晴多雨少耳。

  餘俟面談。

  祝平安

弟顧隨白 廿九日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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