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盧伯屏一九三〇年三月十四日(燕京大學)

屏兄如晤:

  十一日大札,敬悉種種。爲拙集作序,致勞午夜前後起牀兩次,無任歉仄。付梓尚無確期,序文似不必亟亟。兄手下事又忙,俟身心俱閒時,再行構思著筆亦不遲也。

  昨夜以作詩故,亦夜起一次,兩點後始矇矓睡去。今日晨起,便以書面向馬主任處告假兩小時。其實亦無甚不適,樂得託病逃學而已。

  今日下午,思小睡,擁被臥牀,竟未成眠。因曳杖出遊,至圓明園中,坐溪邊石上者久之,得律詩一首,殊不惡;弟此後或將真棄詞而作詩矣。詩錄呈:


草芽轉綠柳條黃,到處人間是故鄉。


溪水兩三折便盡,魚苗四五分來長。


偶因病體得暇日,莫使閒心作戰場。


直把衆生超度遍,古來唯有世尊狂。


通首完全是宋人意境,句法亦是。平生喜唐詩,乃自家作來,總落宋人窠臼,真不可解。(三四一聯後又改作“溪水悠然意無盡,魚苗乍可寸來長”,似較原聯爲渾成,然仍未肯拋棄本來面目也。)

  明日又是禮拜五,倘天氣好,仍當入城;否則作罷。後日楊小樓演“霸王別姬”,頗思一看。又甚願天之放晴。

  弟爾來與人事完全脫離。惟讀書作文,放不下,是以精神總不大好。文人結習,不意其難除如是也。紙菸未戒掉,然每日以一盒爲度,尚不至爲累。知關廑念,並聞。

  季弟有長信來,寫得甚有風趣。想見近中功夫精進,心情閒暇。“水間奇犬”先生要求我刻一方圓章送伊。下次進城,當照辦。

  祝康健

弟顧隨頓 三月十四日


  來書未言病,想已大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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