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盧伯屏一九二四年十月二十七日

屏兄:

  今天(廿七日)下午接得掛號寄來的《苦悶的象徵》的粘冊。那層層的封裹,正足以表明您對於這本書的估價及尊崇!我草草一翻閱,覺得內中的話,俱都是我要說而不能——或不曾——說出的話。這樣書的作者竟會被了震災而死,真堪令人淚掉。神安他的魂魄!

  說到《海上斜陽》,真使我愧不自容。還不是由濟南轉寄與馮至嗎?您想。

  請您千萬不要以此生氣。我每逢作了東西,總是先寄馮至而後寄您。濟女生們看了,來信說:都要下淚。我怕您也萬不會在那本小冊子裏,得着什麼快感。因爲那完全是傷痕的檢驗登錄,和失敗的歷史啊!千萬恕我寄您太遲慢!至於孔、王諸生,我更不願她們見這樣的作品。

  苦悶嗎?我知道您在曹是感到苦悶的。

  其實人生何處不是苦悶;苦悶是永久的而快樂只是一剎那而已!我們在生之途中,是不會離開苦悶的,請您安享了它吧!

  苦悶嗎?苦悶是能現出虹採與火花來的。讚美苦悶!頌禱苦悶!

  我想這冊子,等我飽讀一過,便重包與您寄回,我不願濟生看見。讓她們保存着那一半的美夢吧。——因爲有一半已被我們打破了。

  大局有變化,想您已知。

  此祝秋安

弟隨再拜 廿七日


  近作二首,寄呈。


少年遊 自嘲


鼾齁濃睡,醉嘗苦酒,此意有誰知?海水溫柔,天魔冶豔,吾將老於斯!  鱗傷遍體疤痕在,剩有命如絲。休矣先生!幾莖短髭,賣卻少年時。


惜分飛 贊倭女肉美


如水屐聲連碎步,試向裙邊注目。風過裙飄處,幾分嬌白嫩紅肉。  聞說“人魚”深海駐,知是甚時登陸。入海尋伊去。縱情甘被天魔誤!


(肉,讀ㄖヌ)


  第二首亦苦悶之象徵也,不知兄以爲然否。更有數日前作《虞美人》一首,忘記曾否寄曹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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