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盧伯屏一九二九年十月十五日

屏兄:

  星期日下午四時左右始到海淀。昨日下午上課二小時,倦極。課罷返寓,四時入睡,直至晚飯時方醒。飯後獨坐燈下,得詞一首。


眼兒媚


擬將愁緒託楊枝,煙縷又風絲:年年歲歲,不愁秋早,只怨春遲。  茫茫人海人何處?猶自說相思。一般同在,暮山青處,楓葉紅時。


  夜間甚寒,又疲乏,披棉裘坐至十一時就寢。不意一宵中噩夢顛倒,嚇極而醒,汗遍體,淚溼枕也。差幸今日日間,精神尚佳,“騷賦”“散文”兩課,均支持得來。

  季弟大約昨日下午返津。渠雖病後,而面上神色特佳,貌亦較豐。兄未察及乎?山窮水盡疑無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,是之謂夫!至其稍動輒疲,乃系病後常有之特象,不足爲慮,然不?

  兄疲乏已恢復否?念念。課事既忙,天氣又壞,尚望起居飲食,多多加意。星期六日如能來海淀一遊,固好;倘事忙意懶,便可先期給弟一信(即無信亦不妨)。弟當於星期日上午入城,星期一日上午返此間耳。

  來時在洋車上謅成一首小詞贈兄,但詞句稍粗獷,不可存。亦錄呈博一笑。

浣溪沙


且對西山一解顏,人生惟有笑艱難,童心老盡又何年!


痛飲能消千古恨,同情不值半文錢:最無聊賴是塵寰!


“同情不值半文錢”者,亦魯迅先生之論調。今人輒謂“我對君甚表同情”云云,其實有甚用處?不能解衣與人,不問人之寒暖;不能推食與人,不問人之飢飽。何則?引起其痛苦,而又無以救濟之,徒令人難堪而已。

  倘能來時,請爲弟攜紅墨水一小瓶及新小字筆(不要好的)兩支來。乾元亨硃紅墨殊不佳,今晚一試,顏色着紙,乃作幹黃,甚敗人意。

  匆匆不盡。祝平安。

小弟弟顧隨頓 十月十五日燈下


  作札畢,又填得詞數首。一併附上。閱後請寄東城東四四條六十三號劉紉勤君一讀爲荷。瑣瑣。

小弟弟 隨又啓 同夜十一時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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