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盧伯屏一九二八年九月十四日

屏兄並轉味莊三弟:

  校中開課,算至明日,便是一週。我天天樓上樓下,院裏院外地跑。慚愧的是跑了腿,做不出事來。你們知道我是多麼缺乏辦事的能力。但實際上說起來,似乎也沒有什麼事可以讓我來做。

  齊先生已脫離教廳,不過刻下仍居校內,晝伏夜動,不知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。有一位老同事——味莊知道他,叫馬桐軒——似乎在聯合同人,要求齊先生復職。而齊先生又矢口決不回校。但他又不走開。這頗近於不戰不守、不降不走之態度,未免滑稽。校外的風聲,又似乎有人竭力要運動這兒的校長。嚴廳長已經中執會議決交國府查辦,大概不能久於其位,此時未必有心再惹麻煩,來更動女師校長。省市劃分,刻亦在停頓期間。所以女師在風雨飄搖之中,卻得了小康。真是出人“意表之外”的事。

  壞的方面是內心裏得不到平靜,不能讀書作文,甚至連吟詩填詞的興味都大減了。這不能不說是做主任的壞處。現在我才知道我的薪水僅只一百廿元。早知如此,何必爲了多掙廿塊錢而賣掉了自由。但我也決不後悔。因爲我是正在爲人所豔羨嫉妒着哩。弟弟哥哥們,你們可知道我頗對這豔羨與嫉妒抱着一番驕傲嗎?驕傲是助長人生活的勇氣的,不是麼?


  病漸漸地好起來,請勿念。

  今日晨起,大有秋意。然而我卻沒有半點悲秋之心情。像舊日的“身如黃葉不禁秋”之句,此後怕再也吟不出來了。僥倖(弟兄們可別嫉妒)我總算把每一個時期的情緒與思想,都用了各種不同的文體寫了下來。每一翻閱,便覺得我無論在過去的哪個時期都“算”的的確確地生活着。

  味莊究竟幾時南下?

  餘不談。祝平安。

顧隨白 十四日


  季弟之“學術文”及“文論集要”在直館中否?祈屏兄檢出寄下爲要。

  味莊所見之詞,系燕大鄭君所作,確是別其夫人。味莊眼力真好。

隨又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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