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盧伯屏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(濟南)

屏兄:

  我起身來濟南時,曾有封信寄您。不知您接到了沒有。

  我本想今天回家請示,再返濟購買東西。但是一想,這不但不經濟,而且也太勞。昨天我坐了一天的火車,噁心、頭暈、耳鳴、腰痠,都加上了;十二個鐘點裏面,勺水不曾入口。今天實在不能支持了;所以我發了個電報給家裏,叫家裏趕急派人帶一個清單前來幫着我買辦一切。還不知道家裏如何對付我哩!咳,可憐,可憐!

  今天上午楊慧修邀我在大布政司街悅賓樓吃飯,我意味闌珊,毫不高興;倒是下午在慧修處清談,比較還清醒一點。晚飯又是少韓、範予遂請我,真是無聊之極。我才知道人世間的荒涼,有似於撒哈拉大沙漠哩!但是人家科長的也科長了,主任的也主任了——自家呢?風塵滿面,依然故我,再來濟南,觸目傷心,何以爲情呢?屏兄!您不要想我是什麼“眼熱”、“熱中”,我怕的是蹉跎老大、一無建樹啊!在青島有一晚,我自己待着,忽然想着辦學校;但是手中無錢,難煞英雄好漢,以言辦學,談何容易呢?

  聽說津浦路運兵南下,極不好走。乘客之擁擠,自不必說;而丘八之橫暴,亦是目無法紀。火車因之開到全無定時。兄晉京時,真不如赴青島,由海道北上。但是我已不在青島,兄亦未必高興去矣。楊慧修定於本星期五日夜車赴青島,即住膠中過年。

  我一個人住在連升棧裏面,寂寞之至。今天從城裏回來,便草此函。明天慧修還邀我在一條龍吃羊肉。我在此還可以住上三五日——以家中來人遲早爲比例。大約您是趕不到來會我了。人生聚散,真有定數也耶!

  此候爐安

弟隨再拜 十二月廿四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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