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盧伯屏一九二四年九月十九日

屏兄:

  本日下午得誕日手書,至以爲慰,讀之立竟,不覺其長也。

  我在青只接得杕生一封信。君培處我亦久未去函。


  上兩行乃是秋節前所寫。日日在醉夢中,遂未得工夫賡續。近中意趣闌珊,情懷如水,可想見也。

  節前後連得慧修、杕生、繼韶之書,及君培之作品——《織帷幔的尼姑》——都無一字答覆。不意一蹶不振,遂復至此。弟豈即所謂“外強中乾”者耶?抑秋日天氣,確有不宜於弟之性情者耶?弟素常不喜兄向我發牢騷。今弟自不能強聒兄以悲憤之詞。其實弟到此刻,亦無甚牢騷可發。大似秋日草木,日就黃落,毫無精力可支持霜露。慧修、杕生來信,都問新來又添甚詞稿。慚愧慚愧!信都沒心寫,況作品乎?

  王鍇在暑中不曾與兄去信。兄亦宜諒伊之苦衷。伊是繼母,而嚴父又加之以束縛,伊當然難在家庭中得書札往來之自由權。其不能在暑中與兄通信,亦自意中事也。我最得意的弟子是陳□,然而自別來並未得其片言隻字,我亦並不敢存怨謗之心。何則?諒其在家庭中不得已也。(在學校中,又被同學監視。)我輩爲朋友爲師徒,都要彼此心印,未可盡得之於形式間。況乎夫己氏輩之破壞我兩人名譽,何所不到。學生中之家族,或有以“洪水猛獸”相告語者矣。伊輩弱女子,總心不爲動,然焉有膽量作書札問訊乎!兄此後作書仍以寄至孫、孔家中爲是,萬不可以女中爲通訊地點(兄當早見此矣)。書中遍存問諸生,或上款直書諸生等之姓名,庶不至於彼此疑有厚薄也。至於復書與否,尤不宜有容心成見於其間。墜井下石者比比皆是;一小女子,冷淡相忘,何足計較!而況乎其並非冷淡相忘也!(我常常自號爲女性崇拜者,今已不肯佔此雅號。然女性心理,確是一謎。弟深自負有猜此謎之興味者也。兄以爲然否?)

  夢華、漢錫都有書來,弟更無心作答。兄如作書,爲弟致意一聲可耳。

  膠中校舍事,至今尚無解決之兆象,真令人愁煞。且喜同人與學生,都活潑潑的教書、上學也。八月份薪金在秋節前一日發下,五十元亦頗足用,兄亦當聊以自慰。至國慶日赴濟一節,仍以作罷爲是。赴濟而不與學生相見,何以爲情?赴濟而與學生相見,果在何處?況女中正在飄搖之際,吾輩何必親身爲杯弓蛇影乎?是否仍希兄自裁。如必欲赴濟,自無不可,弟固主情感論者也。

  此書是在學生作文班上所寫,雖不如兄來書之長,兄讀之,或不至失望。

  節後飲食甚好,久不得家中與臨清書,頗悵望耳。蔭庭入秋來,想益瘦,非復如昔日之豐若有餘矣。唉!唉!

  此祝教安

弟顧隨再拜 九月十九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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