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顧之京  一九五四年五月二日、三日

之京並轉三、四、五姐同看:

  來信好多日子前已經接到了。一直沒有復。原故是四個禮拜(也許還多)以來,我老是天天寫講義(漢、三國、晉南北朝時期的佛典翻譯文學,中文系二三年級古典文學之一部分)。每天上下午喝幾碗釅茶之後,就下手,也不過寫個千兒八百字,但也就累了,不想再寫信。先寫信呢?又恐怕耽誤了寫文章。你來信說爸爸莫不是生了你的氣,所以不寫信了。那可是一點兒也不對。你們姊妹們工作、學習都非常之使爸爸滿意,爸爸爲什麼生氣呢?歡喜還歡喜不過來哩!同時,還有個矛盾的理由,就是:娘同爸爸非常之健康,沒有寫信的必要。不信,你看我如果不舒服了,我一定立刻寫信給你們,教你們來看看我了。上次我摔了跟頭,不是當時就寫信告訴你們了嗎?從今以後,記住:凡是接不着我的信的時候,就等於爸爸告訴你們:“我很好!”(應該說:“我們很好!”)再說:你們工作學習忙,不能常常給我寫信,我是明白的,不會生你們的氣。可是我也是在崗位上工作的人,我也有我的業務和任務,你們也得明白:爸爸也不見得有工夫老給你們寫信呵。其實,只要我不忙着寫文章,我是愛給你們寫信的。講義還差一頁半,也許明日一天就完成了。此時,夜間九時已過,我有點乏了,明天再接着寫。五一節後一日燈下所寫。


  今天是五月三日,下午五時前,我寫成了那篇一萬多字的“佛典文學”的講稿:這是我今年寫成的第二篇講稿。你們應該向我道喜!

  五一節,我們不曾到哪裏去。我完成了講稿的大綱。午飯吃得很好:有燉肉,有白煮雞,有香椿拌對蝦等等。晚上,本院工會戲劇研究組在本院禮堂上演出三出京戲。娘去看了。我因爲連日寫文章,坐骨神經疼,沒有去,躺在牀上看書,其實就是休息。娘回來,夜已深了,於是乎說了幾句家常之後,就睡了。說也怪,有一個“耗鼠”半夜裏將孃的嘴巴子咬了一口,血糊淋漓的,被頭也沾上了不少血點。我是累了,睡得非常踏實,一點也不知道。你娘倒有大半夜不曾睡着。第二天(即是昨日)雖是例假日,幸而校醫室有值日的大夫。娘教他給上了藥,並且包紮了一下。據娘自己說,今天已經完全不疼了。你們知道了就是了,不必記掛着。

  天津天氣非常之壞:下雨總是小雨,而颳風必是大風。這些日子,我覺得好像沒曾有過好天兒似的。北京大概也好不了多少。

  你怎樣過的五一節?

爸爸字 五月三日燈下


  五一節,我作了一首詞:

浣溪沙

昨夜微微雨灑街。今朝旭日上樓臺。青春全逐少年回。


處處歌聲迓鼓響;飄飄雲影絳旗來:萬人海里萬花開。


(注:“回”字音如懷字之念法。第三句意思是青年男女把春天又給帶回來了。迓鼓,即是腰鼓。絳,是紅色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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