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周汝昌  一九六〇年一月二十二日

  得玉言來書慨然有作

萬里江山入畫圖,羣星北拱繞雄都。試看六億舜堯在,那得八方風雨殊。蟠屈蒼松饒古意,玄黃病馬畏長途。鄧林餘跡寄身後,不似移山抵死愚。


迎春


光芒萬丈接朝暉,六億人民心似葵。得水蛟龍非泛泛,因風楊柳更依依。三山壓頂成已事,五嶽低頭看此時。遍地花開真火熾,映天十丈樹紅旗。


玉樓春


許多廠礦提前完成頭十天計劃(《人民日報》新聞標題)誌喜


革新革命(謂技術革新與技術革命)風雲起。到處提高生產率。十天計劃早完成,向黨鳴鑼來報喜。  六十年代剛開始。萬里扶搖鵬展翅。開門日日滿堂紅,一串紅時紅到底。(上海各工廠凡各工序均復躍進,謂之一串紅。)


  近作韻語凡三章,大寒中寫寄玉言一看。

古貝述堂未是草 元月廿二日晨興


  《迎春》七律與此《玉樓春》詞,皆非不佞極爲意稱物又逮意之作,然皆足以爲不佞之代表,才力、學力、格調、氣韻,只能達到此種限度無論已,最要者是能表現不佞於詩詞兩種不同韻文形式之用心致力處也。言兄謂然乎?不然乎?


  來書勸不佞多事休息,勿運文思,玉言愛我哉!又上次手札中謂,不佞五七言詩勝於長短句,此則知我者之言,此中甘苦不足爲外人道也。至訝不佞多爲詞而不爲詩,則視我過高、期我太殷矣。竊嘗謂:詩之爲體,一者渾厚,二者搖曳;又昭明贊陶公詩“抑揚爽朗,跌宕昭彰”,凡此皆詞所不能及,亦緣此故,爲詞較易於爲詩。不佞才短力弱,加之年長氣衰,故復舍難就易。複次,詞之旋律,古人當家已安排妥帖,隨手取用,步趨規矩,無事更張;若夫詩之寫來,泠泠悅耳,大弦春溫,小弦廉折,是非具師曠之聰,操伯牙之琴者不能辦,述堂何足以語此。以上尚是就學古而言,至於今用,則古近體詩又遠弗如詞。老舍同志曾說:現代語詞入詩,便有打油氣,吾常嘆爲知言,詞則庶乎可免此患。解放前,不佞上堂,每謂寫新意境,詩不如詞,詞不如曲,但會意者無多耳。顧曲之難於詞,較詩更甚。去歲曾奉一書,略露此意,茲不再三。指腕僵直,書不能盡意,如何,如何!

古貝述堂 廿二日午


  或謂此論或有當於五七古,若近體自當不爾。私意不然。近體若只依常規,格調往往失之卑下,晚唐詩每有此弊。崔顥之《黃鶴樓》、太白之《鳳凰臺》《聽蜀僧彈琴》、孟浩然之《峴山亭》、白傅之《草》,以及老杜諸作,超絕處皆在於拗字拗句也。又如每字之音色、音量,以及字與字、句與句間組成之旋律、平仄、格律,可以發揮作用,顧又有超出乎平仄格律者。不佞出乎口,入乎耳,有時能自得之,然感性尚未升爲理性,至於今,仍不能言之也。

古貝述堂 同日下午


未編年

  (一)

  拙書比益有進步,此道只讓得默老一人,若其他以書法擅名當世者,與苦水作弟子亦須回爐改造一番,方可商量耳。玉言必不以不佞爲大言不慚也。

  (二)

  日日忙於上課、改卷,又素性躁急,每有小不如意事,內心便不能平和。遲遲作復,職是之故。諒之,諒之。草草未盡所懷。此頌

玉言兄著祺

顧隨再拜 五月十五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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