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盧季韶(繼韶)  一九二三年四月十日

季弟:

  用信紙寫的那封信,是上禮拜寫的,不知道怎麼一昏,就把它壓在書堆底下,忘了發。

  窮忙如故,煙癮如故,思想如故。

  清明日獨自登在佛山絕頂,找了一個背靜處大石上,躺下小睡片刻。臥看濟城如盤,遊人如蟻,仰看白雲一大片一大片地往北奔馳,好似我的被子。此時無牽無礙,倒也清閒自在了。

  星期日同兩個朋友上公園一趟。

  穿着一身字花紅雲霞緞的妓女,三五成羣,穿梭似的往來;是可厭呢?還是可憐呢?

  春夜燈下讀書,便有許多小蟲兒撲燈。我還是搌殺它們呢?還是任憑它們攪呢?

  青州十中那位算學教員武杕生,您還見過呢。他說:研究哲學,只是尋死。(他說的“死”,是“朝聞道,夕死可矣”之死,並不是“生死”之“死”。)但是我想,我們便不去尋死,死不會來尋我們嗎?

  死是怎樣一個神祕而又安適的境界啊!但我又覺得有點兒可怕呢!

  精神好了許多,靈肉還沒有衝突發生。今年我總算享福了!

  花了七十八元錢,訂一部《四部備要》;又花了四十四元錢,置了一件夾馬褂,和一件夾袍——我還是浪子本色。

  都問好!

寶隨 十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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