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周汝昌 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二十三日

玉言吾兄史席:

  昨日下午自中法下課歸來,得見賜書,甚慰下懷。上月卅日移居新寓,前後四十餘日不得安心讀書作文。南官坊口寓所一住七載,老屋古槐,自多眷戀;即水畔一草一木,亦成素識。自來此間,諸多不慣,又距街太近,貨聲車聲,人語犬吠,坐臥皆來相擾;況屋宇逼仄,周檢無地,殊少佳趣,此意惟吾玉言知之也。

  大作和陶詩四言詩四章,不佞最愛其第三章,如“凋波故茂,蘊是新情”,如“荒雞在遠,大明東生”,皆情景兼融、句意兩得,若其既有新義,複合前修,正使苦水爲之,亦不能如此自然。第四章亦佳,惟末句“我琴如何”稍弱,何不直用毛詩“傷如之何”耶?

  秋後任課三校,衰廢之軀,實所難堪。入冬以來,腰腿不健,一如往昔,世變日亟,聽之而已。今日陰雨,師大有課,決意逃席。上午獨坐無俚,聊寫此兩頁紙,以當面談,然不能詳也。《世間解》第十期已出版(兄未收到或系郵誤),第十一期聞亦不日殺青,但第十二期便當是終刊矣,附聞。草草。即頌

吟祺

苦水和南 十一月廿三日午


  比來精力憊敝,每午睡,家人輒不忍驚覺。日前枉駕,失迎爲歉,不罪,不罪。

又及


  後海景物勝於前海,早有定評。日前薄暮,出立海岸,北望煙波夕靄中,見北岸燈火數點,有如江南漁村,北地甚少見,況覆在大城中耶?前海更多塵囂,立水邊輒見電車在柳陰中駛過,後海則無是也。惟恐深冬朔風過勁,病軀所不能堪耳。至居室雖狹小,然每逢晴和,陽光滿室,窗明几淨,亦至可喜。況系校產,可以不憂催租,在不善治生如不佞者,更省卻不少之擾攘,爲計亦得。至於習慣,則日久自能養成,玉言幸勿代杞人憂天,一笑。

苦水又白 同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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