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周汝昌  一九五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至一九五六年一月一日

  木蘭花慢

  病中幾於日日理稼軒詞,感題。

義旗南指處,突北騎,上江船。甚撫劍登樓,翻成遊子,拍遍闌干。詞編一十二卷,是南山射虎響驚弦。落地得辛爲姓,居家以稼名軒。  村邊黃犢十分閒。恰對夕陽眠。更一片蛙聲,中天風露,半夜鳴蟬。堪憐此翁不見,有豐收記錄達空前。更要層樓更上,明年高似今年。


  稼軒《永遇樂》詞《戲賦辛字送茂嘉十二弟赴調》有云“千載家譜,得姓何年”云云。 “高似”猶言“高於”,凡言“大似”“強似”“勝似”等,准此。“似”,上聲,讀若“死”。 辛老子以“稼”名“軒”,因自以爲號,蓋始於定居江西時。心折淵明歸田躬耕,亦其一端。然集中詞如《鷓鴣天》之“卻將萬字平戎策,換得東家種樹書”,《行香子》之“卻休酒,也莫論文。把相牛經,種魚法,教兒孫”,尚不免出於憤慨;《臨江仙》之“花飛蝴蝶亂,桑嫩野蠶生”,《鷓鴣天》之“陌上柔桑破嫩芽。東鄰蠶種已生些。平岡細草鳴黃犢,斜日寒林點暮鴉”,又“千章雲木鉤輈叫,十里溪風稏香”等等,亦止於客觀佳句;至若《滿江紅》之“春雨滿,秧新谷。閒日永,眠黃犢。看雲連麥壟,雪堆蠶蔟”,《鵲橋仙》之“釀成千頃稻花香,夜夜費、一天風露”,《西江月》之“稻花香裏說豐年,聽取蛙聲一片”,雖與農民未能同甘苦,而能共憂喜,不能以“子非魚,安知魚之樂”難之。千古詩人惟陶公之“平疇交遠風,良苗亦懷新”“侵晨理荒穢,帶月荷鋤歸”高居上頭。所以者何?實踐勝空想故,參加勝旁觀故。少陵生丁亂世,滿目瘡痍,戎馬生郊,農村凋敝,絕叫“千村萬落生荊杞”“禾生隴畝無東西”,不能有此田家樂也。時代所局,詩聖於此,不得不讓詞英獨步。顧爲不爲與能不能之間,又不可以不辨耳。

一九五五年十二月廿六日 述堂又識


  廿六日寫得兩紙,適高公講辛詞,正作總結,因與之以供參考。連日有瑣事,茲始得重寫。

除日記


  戴月軒筆,只好寫清朝殿試對策大卷耳。

元日又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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