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盧伯屏  一九二九年十二月三日

屏兄:

  昨日上午十時由館出發,珠市口上電車,到西直門時,尚不到十一點。無意中卻見開萬壽山之汽車正停路旁待發,當即褰衣上車。兩毛大洋直坐到燕大西校門外,較爲痛快,且免去一番風吹塵灑,甚爲高興。此今年第一次坐長途汽車往來北平海淀道上也。

  到寓後,得閱季弟自天津來書,具雲又開酒戒,此亦無可如何之事。昨日去信稍一開導之,亦未敢寫若何肯定或否定之詞句。自家苦痛,自家曉得,旁人說來,總是隔靴搔癢。

  兄夜來睡眠若何?弟在城三日,似甚苦吾兄矣。燕冀事如能辭開,總以辭開爲要。拿錢不多,受累不小。若兄之於此,真所謂強弩之末,不穿魯縞者矣。一笑。

  今日上午得晤周啓明。此老新喪愛女,然頗能把持得住,——說句笑話:足見涵養工深。馬季明邀弟同啓明至其家午餐。進門方坐定,疑古玄同先生即闖然而入。季明介弟與之一點頭後,疑古先生即打開話匣子。藍青官話說得又急又快,加之弟又重聽,十纔可懂得五六。於是吃飯,飯後漱口,吃茶,這之間,此老並不曾住口。不獨弟無從插嘴,即健談如馬、周,亦難得攙言之機會。上課時間到,弟又伴三人同出,路上玄同的話亦未曾間斷。且與季明科諢打趣。弟午後無課,至辦公樓前即作別而歸。路上自思:玄同健談如此,乃聞其上課必遲至廿分鐘始到堂,真不可解。

  到寓後,又得啓明書一通,箋上印硃色陽文印章曰:“若子紀念”。信用文言,系答覆弟上次弔唁之信。中有警句雲:“年逾不惑,不願因此影響于思想及工作,日日以此警惕,此則頗可以告慰者也。”可見此老秉性,亦頗剛毅,惟不似魯迅先生之潑辣耳。

  昨晚有學生謂弟曰:“魯迅得男,見《世界日報》新聞欄。”因報告啓明事,並以附聞。

  專此敬候爐安

弟顧隨敬白 三日下午


  此刻校中電氣匠人正在弟寓安置電燈。叮叮噹噹使弟不得安寧。然思及明後日室中便可有電燈供夜讀,不禁一喜。 又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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