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周汝昌  一九四二年七月二十七日

玉言吾兄:

  手書兩通又大作《賀新涼》與七古一章均拜讀,慵未即復者,非以忙,乃以天氣。雨多溼重,腰背時時作楚,遂懶於伏案執筆耳。今日陰雨,竟日潮涼有如新秋,而筋骨痠痛,坐立皆無所可。臥牀偃息不復欲起。向夕雨止,即如復活,燈下獨坐,乃作此書,然中懷鬱結,恐亦未能盡所欲言也。平日愛讀嵇叔夜《絕交書》,尤喜其“直性狹中,多所不堪”二語,以爲殆不啻爲苦水寫照。

  來書有云,“詩人不窮便非真的”,讀之不禁失笑。百無聊賴之中得玉言此語不但解嘲,亦足自慰。然竊謂天地之大,窮人甚多,而詩人則極少。常人之窮,苦其身家而已;惟詩人則能言之,故遂易爲世人所知耳,豈其窮竟有加乎他人之上者哉?苦水有室家之累,平素自奉又稍優,此際遂有似乎窮耳,較之古昔詩人之窮者,固已有間矣,豈得謂之爲真窮乎?

  比來不曾爲辭章,日臨歐書作壹百餘字而已。草草,俟再函。此頌

暑祺

苦水再拜 七月廿七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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