卻說張七被雲虎請到山上,酒席之間,各言衷曲。張七將天霸受傷,此去解救說了一遍。便想約雲虎一同前去,攻山之時多一幫手。無奈雲虎執意不從,只得隨他去了。一宿無話,次日天明,張七便起身趕路,早有云虎送出個小小拜匣,外面一個紅布包裹,裹住當中,裏面一幅樓圖,卷藏在裏面,當時交付張七,又送了許多盤費。張七也不肯受,只得攜了拜匣,別了雲虎,下山而去。復走七日路程。這日離沂州不遠,一路上但聽說道:“琅琊山王朗建造高樓,以便奪取天下;現在黃天霸身受重傷,命在旦夕,報馬到了淮安,施大人親自前來破敵;昨日沂州府得了施大人公事,命他備一所行轅,擇地下寨;聽說帶的兵馬,不過一千上下,惟有那麾下的將士,無不飛檐走壁,出色驚人;這一路而來,還破了許多無頭案件,眼見得這沂州界內要做戰場了。”張七聽在耳內,所幸天霸尚未送命。
當向那人問道:“汝可知施大人麾下那個老英雄殷龍現在何處?連日王朗曾否派人與他廝殺。”那人道:“此人誰不知道,此去約二三十里,有個盤龍鎮,鎮內那個慶成客寓,就是他居住的所在。時常飛叉將軍郭天保與黑閻羅孫勇,屢次與他交戰;所幸殷賽花有那個鐵背花裝弩,射人百發百中,到了臨敵之時,戰他不過,便用這暗器傷人,因此戰了數日,並無勝敗。”張七想道:“此去二三十里路徑,咱何不就此前行?今晚就可救天霸了。”主意打定,隨在酒店裏打了一角暖酒、牛肉饅頭,吃個頂飽,趁着月色,飛奔而去。
行了二十餘里,只聽遠遠的殺聲,料想是王朗山上前來廝殺。隨即將包裹緊了一緊,拔出單刀,一路前進。到了前面,果見一個黑漢,舞動雙錘,與一個年少的婦人在那裏交戰。張七知是賽花,叫道:“賽花侄女,休得慌忙,張七前來助你。”
說着,一個箭步,躥到面前。手起刀落,那個黑漢的錘,幾乎脫離手腕;隨即一刀,對孫勇錘頭砍下。孫勇與賽花正殺得難解難分,忽然來了一個年老英雄,約在六旬以外,身揹包裹,手執單刀,拚力殺至,不覺吃了一驚。趕將錘頭緊了一緊,遮攔隔架,一路提防。約戰有七八個照面,孫勇撇了一錘,回山而去。張七也不追逐。只見殷賽花站立在後面,見是張七前來,自是喜出望外。趕忙上前喊道:“老爺子,你到今日纔來,咱們想得好苦!黃叔父與俺的丈夫傷痕未退,連日言語皆不啓口了!咱爹爹現在店內,你老快隨我來。”說着,便在前引路。
走過一會,早見趙氏弟兄同普潤迎來,見了賽花忙忙的說道:“天霸的妻子同那個郝索玉俱皆到了,說她父親張七已在前動身,想必不日也可到此。”賽花聽了笑道:”你這和尚當面錯過,這不是老爺子張七麼?適才非他助戰,與孫勇尚不知戰到何時。”
張七也就問了姓名,一路而來。
到了客店,殷賽花首先進內,高聲叫道:“爹爹趕快出來,老爺子來了。”這一聲早驚動了裏面。但見殷龍匆匆出來,見了張七問道:“俺的哥,爲何今日纔到?這兩個侄女已到了半日,爲何有意在路耽擱呢?你看你女婿那樣英雄,弄得如此地步,你見着豈不心疼?”當時便挽着張七入內,早有張桂蘭兩眼通紅,出來迎接,喚了一聲:“爹爹!”止不住盈盈淚下。當時張七到了裏面,先將包裹放下,向着殷龍說道:“咱雖在路耽擱一日,不但未耽誤事,反有件大功。說了出來,真算得是踏遍天涯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功夫了。”當即將那拜匣取了出來,命桂蘭放好。殷龍道:“你女婿如此重傷,不說便去解救,卻在此說這樣的閒話,豈不令人急煞?”張七道:“咱女兒必是放了夜站,連夜而行,故走得如此飛快,俺若不破站行路,此時尚在半途,那時又便怎樣?且俺這個方藥,非按時敷上,不能收效。非俺在此誇口,便是普潤和尚偌遠而來,比不得俺的機會。”殷龍急道:“咱們皆是綠林的漢子,雖然不幹這買賣,也未曾逢場應考,但這文乎文乎,有話但說不妨,何必令人猜問。”張七道:“俺實對你講,那個齊星樓原圖爲俺得着了,豈不是件喜事麼?”普潤不等他說完,連忙問道:“照此說來,莫非遇着雲虎麼?”張七道:“正是此人,豈非喜事?”
當時便將雲虎剪徑,彼此交手,以及送出樓圖,他迴轉潼關的話,說了一遍。衆人聽見,自是喜出望外。
殷賽花見衆人出神問話,並未吩咐小兵取水進來,趕着出去招呼了一番,備酒餚請他飲食。張七淨面漱口,奉上茶來,然後執燈臺到了天霸面前,看了一會,不禁嘆道:“此乃是金龍爪抓傷頭角,以致如此腫潰,再至三日,腫到胸前,那就解救不得了。”便命桂蘭取過一個茶杯,自己在身邊取出一個葫蘆,將塞子拔下,覆命人取了火爐,燒開熱水,茶杯放在水壺裏面,燙了溫熱,然後將末藥放了少許。復取出個藥瓶,約有三寸多長,裏面許多黑線。張七抽出一條,放入水壺裏面,登時那線長大了數倍,明亮非常,乃是個玻璃的藥管,將茶杯內末藥灌入裏面。復取了一盆冷水,在內浸了一會;揀起之後,又在火盆裏薰了一會。如是七次,方用那末藥茶杯灌下。其時約有三鼓時分,張七先用白布手巾,將天霸傷痕上面揩抹了一會,取了一根雞毛,將末藥慢慢的撒在天霸傷痕上。但見那個顏色,或紅或紫,或青或黑,頃刻工夫露出幾個顏色,那傷痕上面如火燒一般熱辣辣的冒出青煙。張七到了此時,趕將方纔涼水灑了一次,火氣方纔冒出。如此到了天明,忽然天霸大叫一聲:“痛煞我也!”翻身復又睡去。衆人聽他已能喊叫,方覺轉悲爲喜。張七道:“汝等且勿多言,所幸來得甚巧,咱這藥料,輕則半個時辰,重則兩個鐘頭,便可轉輕。他自三更以後,直至此時方纔甦醒,也算得是病入膏盲了。”隨又用藥在他腿腳之上敷去。然後方將人傑推轉過來,如法炮製,敷在臉上,等到日色上升,陽光當頭,兩人方可言語。
張桂蘭與殷賽花兩人見丈夫安然無事,自是喜不自勝。隨命人煎了兩碗粥湯,慢慢的爲他兩人灌下。只見那人傑睡眼罵道:“這個瘟賊的王朗,竟敢下此毒手,悶得小爺好苦!心下雖明,只是說不出來。老爺子既到了此地,又不怕他的埋伏,何不與岳父今晚上山破了山頭,使他個防備不及。”張七聽了笑道:”汝這小狗頭倒是個真種,汝父親在日,也是急不及待,誰知汝也是一般性格,無怪汝易於傷損。咱既至了此間,還能個讓他逃過?而且大人的親兵紛紛而來,汝還不去迎接。此事理合等大人來,再行定奪。汝與天霸養息數日,專待廝殺便了。”
說着,早有報馬到來,知大人離鎮不遠,趕着向前追問下落。
不知此後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