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朱光祖與張七彼此說了一番,張七不肯應允。朱光祖恐怕再說便決裂,以後不好再言,遂就着張七的話說道:“且先飲酒,有話再說。”張七便命莊丁取出酒來,並端出幾碗菜,擺開座頭,兩人對飲,絕不提起要金牌聯姻的話,只說些沒要緊閒話。談了一會,彼此倒也覺得暢快。只見朱光祖端杯在手,喝了一口酒,自嘆氣道:“古今多少英雄,只爲這“名利”兩字,爭了許多人出來。究竟這名可真好麼?其實皆身外之物,可惜人皆看不破。還有一說,身前赫赫,到處聞名,豈知人生不過百年,到進那一塊黃土的時候,連自家妻子骨肉,總不能顧了,還說什麼名利呢?最可笑者,有一種情癡之人,自己固以名爲重,還要在兒女身上爭個不了。即如施公他要做個清官,不落罵名,所以到處吃苦了。再加江湖上那班朋友,也是爲不服氣,要想名,偏要出頭來爭個高下,到後來人亡家破,留下罵名,這是何苦呢!”張七聽得這番話,曉得朱光祖是說自己,說道:“朱賢弟這話,固然不錯,但是爲父母的,在兒女身上也要用點情纔好。若說天霸,雖是英勇,只不過道聽途說,我又不曾見過,品貌武藝,究竟如何?況且我女兒生性驕傲,也是我過於溺愛,此時後悔無及。實不瞞老弟說,就是盜取金牌,那裏是我的意思,也是你侄女存了個好勝的心:料想黃天霸曉得此事,必然親自前來。那時你侄女與他交鋒,本領如果真好,品貌也真好,再作計較。今日賢弟既來爲他說項,我若堅執不允,不但對不住賢弟,更叫褚賢弟惱我了。實對你說,如果黃天霸依我三件事,我便將女兒與他;若有一件不肯,可莫怪我執傲。”朱光祖聽說:“是。但不知哪三件?七哥你說。”這張七道:“第一件,要黃天霸親自前來,我與他比個高下,再與你侄女比試比試。”朱光祖道:“這件事做得來。”“第二件,我女兒過門之後,我便將此間一切物件,全行搬到他那裏,與他合住,要他養我終身。我女兒添了外孫,第一個要過繼我。”
朱光祖道:“這也使得。”“第三件卻要施不全出名,爲天霸擇配,應用婚帖,要寫施不全的名字,還要施不全去請褚賢弟與老弟作伐。如果答應,叫他即日納彩,我便將金牌送去;倘若不行,斷不遵命。”朱光祖道:“以上兩件,總可依得。惟有第三件,七哥似過於作難了。小弟且將上兩件,先行允下,那第三件,俟同褚大哥商議後,三日當來覆命。且還有一說,若黃天霸贏得老哥,贏不得令嬡,那時又便如何?”張七道:“既是老弟爲他所慮,只要他贏得愚兄,也就遂命了。”光祖道:“七哥一言既出,駟馬難追。”張七道:“難道愚兄還有更改嗎?”光祖道:“好極了,承愛承愛。小弟就此告辭,改日再來複命。”說着便站起身來就走。張七也不復留,送出大門而去。
光祖不敢耽擱,走了一日,已到褚家莊內,當即進去。褚標一見,即問道:“賢弟,如何說法?”計、黃二人,也向他道了乏。朱光祖坐下,望褚標說:“行是行了,話卻長呢!”
將張七的話,說了一遍。褚標道:“第二件最易做,那第一件,卻不可與天霸說明有婚姻一事,只說張七要他前去,比個高下,無論輸贏,就把金牌送出。我與賢弟,同他前去。惟有第三件,實在難辦,如何是好?”朱光祖道:“小弟也是這般想法,必得出個妙計,將此圓了纔好。”正說之間,計全走了進來,褚標便將張七對光祖的話;光祖答應張七的話,告訴了一遍。又對光祖的話,也說了一遍。計全頗喜,道:“明日我便趕回徐州,將這話對大人說明,等大人允定了,我便趕上鳳凰嶺去送信,將金牌先行取回,然後擇日迎親。萬一不行,也另想別法。但是黃賢弟面前,萬不可說出,連第二件的話,也不可說。只照褚老叔所議最妙,少時再見事論事。”褚標、朱光祖大喜。
復走出來,廳上酒也擺好,各人歸座。
朱光祖肚裏餓得鬼叫,胡亂吃了兩杯酒,先自吃飯。褚標復向天霸說道:“剛纔據朱賢弟所說,張七並非有意要害大人,也非與老侄爲難,不過張桂蘭好名心重,且仰慕老侄的英勇,欲老侄前去一走。今朱賢弟與他說明:‘老侄不是無能之輩,他本擬要自己到貴處親取金牌,是我等苦苦相留,因爲彼此皆有會路,何必因此致傷和氣?所以特地前來解和。今既無相害之心,系因仰慕所致,彼此欲相會相會,這也有何不可?就便比試比試,也無甚要緊。’因此朱賢弟約定張七,三日後我與朱賢弟,同了老侄,三人前去相會,談論些刀槍棍棒,以後便可往來了。”黃天霸道:“早知張七這等說法,又何必煩朱大哥偏勞一趟。今既如此,咱黃天霸不是受人挾制的。咱便與他較量較量。倘咱黃天霸將他傷了,褚老叔,朱大哥,你二位可不要怪咱作事鹵莽,不懂交情。”朱光祖道:“愚兄已向他說過,賢弟不是膽怯之人,所以纔有這番舉動。明日咱與褚大哥,同着賢弟前去,看你們一決雌雄便了。”天霸打定主意,暗說:“咱若與他二人同去,便借他的勢力,覺得我不敢獨去,豈不敗壞咱一世英名?”因此存了這個心,負了氣,遂瞞着人,竟連夜越牆而去。欲知黃天霸前去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