卻說施傑大聲道:“誰敢拿我同去?”褚標趕了一步,上前將他木棍抓住,往懷裏一帶,說道:“你打死人不同去?偏看你好惹不好惹。”一句話未完,施傑已咕嚕滾在一旁邊。褚標即刻將他按住,因對地保說道:“這個人交把你了。後面還有個姓姜的婦人,一個姓柳的女子,一起帶着,隨咱同到總漕衙門裏面去聽審。”地保聽說到總漕衙門,哪敢疏忽?隨將施傑帶住,又將那婦人、女子叫來,一行人隨着褚標,直奔總漕衙門而去。一會子已到衙門,只見褚標進入衙門。那衙門的差役人等,一個個立起身來,垂着手兩旁侍候。褚標笑望衆人說道:“我今日在韓侯廟拿住一個惡霸,現在已經帶來。諸位可到頭門外招呼地保,叫他當心些,可不要被那惡霸跑了。咱進去回稟大人。”褚標進去,將前後的話,細細稟了一遍。施公即刻傳諭升堂,又飭令差役趕往淮安府,立提班頭花淦。
施公升了堂,先將地保問了兩句。又將姜婆子、柳家女子,帶上堂來,前後問了一遍。這才傳提施傑到。施傑跪在下面。施公問道:“你就叫施傑?花振芳爲何搶劫良家女子?你還助紂爲虐!花振芳究系誰人打死?快講!”施傑知道抵賴不過,只得從實招來。施公即刻判:花振芳身死,以施傑相抵。
柳氏女子,仍着姜氏妥送回家。判畢正欲退堂,只見差役稟報上來,花淦提到。施公便叫帶上來。花淦跪在下面磕了頭。施公道:“你叫花淦麼!本部堂問你,你既身爲差役,亦可知道縱子爲惡,搶劫良家女子,聚衆行兇,這應擬何罪?”花淦道:“罪該萬死!但是兒子花振芳所爲,固是兒子不肖,小的失於檢束;也多因施傑這廝謀串。今兒子已死,小的實無怨言,求大人開恩。”施公道:“姑念你兒子已死,不再加罪於你,爾可自行備棺收殮。施傑,本部堂已將他給你兒子償命了。爾自此以後,可要小心辦公。下去!”花淦磕了頭,爬了下去。施公退堂,衆人各散。
次日早間,施公起來,梳洗已畢。纔到書房,忽有兩隻斑鳩,飛在施公面前,左右飛鳴,若有申冤之狀。施公知道有異,便立住腳說道:“斑鳩!斑鳩!你若有甚冤枉,就一翅兒落將下來,本部堂好給你申冤。若無甚事,你可趕快飛走。”
施公話才說完,那兩隻斑鳩,已飛落在地,望着施公哀鳴不止。施公大奇,隨傳進來兩名差役,吩咐道:“你二人跟着斑鳩前去。無論是何地方,見有形跡可疑之人,即拿來見我。”
忽見斑鳩望着施公叫了兩聲,一展翅向上飛去。張才、李勇哪敢怠慢?只得趕了出去,望着斑鳩,不分高下,跟隨前去,暫且不表。
再說施公見斑鳩飛去,進入書房。施安送上茶,拿進點心。施公用了早點,只見門皁在書房外面喊道:“施大爺!”施安聽見出來,門皁即呈上一張狀子。施安接在手中,吩咐道:“你等着,不要走開。”門皁答應。施安將狀詞拿進書房,送與施公閱看。施公展開一看,原來柳溪村三官廟道士王紫霞替他師父趙氣清鳴冤。施公看罷,吩咐候查明提訊。施安出外,傳知門皁退出。施公復將王紫霞狀詞細看一遍,暗道:“怎麼新任山陽縣,就這樣將老道屈打成招?這件事須得訪明白,纔好訊問。”隨傳黃天霸、計全等人,進內諭話。不一會,諸人已到,先給施公請了安,各人告坐已畢。計全問道:“大人有何吩咐?”施公先將斑鳩的事,說了一遍,才說道:“王紫霞替師鳴冤,告的是新任山陽縣屈打成招一案。本部堂想,這件公案,必得須往柳溪村,細細先訪一回。究竟三官廟道士,平時是否安分訪問明白,然後纔好提訊。”計全道:“大人明鑑。”
施公道:“擬欲煩李五弟辛苦一趟。務要訪明根底,以憑訊究。”李昆答應,當即退出,收拾預備,往柳溪村而來。此時賀人傑知道李昆外出私訪,他便與天霸說道:“侄兒在此,終日無事。現在五叔出外私訪,侄欲同李五叔一齊前去,借可習練。”天霸道:“事無不可,但要格外小心。”於是天霸便與李昆說明。李昆亦欣然允諾。二人收拾停妥,各藏了兵刃、銀兩,出了衙門,往柳溪村而去。賀人傑又與李昆說道:“在侄兒意見,我們就在陶家廟住下。於早間出去,分頭探訪,晚間仍回客店。五叔意下如何?”李昆道:“甚合吾意。”原來陶家廟離柳溪村只隔二三里路。二人在陶家廟投了客店,便去分頭探訪。
賀人傑就在集上,揀了一座酒店,要些酒菜,獨自坐在那裏飲酒。忽見有個老者,形容枯槁,衣衫襤樓,進得店來,向旁邊桌上那老者緊行幾步,雙膝跪倒,流淚不止,口中苦苦哀求。那老者仰面搖頭,只是不允。賀人傑看見,好生不忍,便走過來問老者道:“你爲何向他如此?有何事體,可對我說。”
那老者將賀人傑一看,見是公子打扮,料非常人,口稱:“公子有所不知,因小老兒前年欠了這位陶員外五兩銀子未還,員外要將小女抵償,故此哀求員外,只是不允。”賀人傑道:“怎麼五兩銀子,就要以女兒抵償?我可不解?”那座上的老者說道:“原欠我五兩,三年未給利息,就是三十兩。共欠三十五兩。”賀人傑聽說,冷笑道:“原來三年利息,就是三十兩,這利息究竟太重了。”又道:“當初有借約沒有?”老者道:“有借約。”人傑道:“既有借約,這銀子咱給他還了。你可在此少待,咱便去取銀。”說着轉身出店,一口氣跑回客寓,取了三十五兩銀子,復到酒店。向老者要出借約,當了大衆,銀約兩交。老者收了銀子,說聲“不該”,出店而去。那老者磕頭謝恩。人傑又向老者問明陶老兒居址,那老者這纔出去。原來這陶老兒,就是陶家廟人。他仗着兒子是個武生,一味盤剝重利,強霸一方,人人側目。賀人傑也便還了酒飯錢,大踏步走出去了。訪了一日,無什消息,晚間仍回客店,見李五尚未回來。因想起日間酒店之事,等到初更時分,遂改扮行裝,帶了兵刃,由店後越牆而出,直奔陶老兒莊上而去。欲知賀人傑潛在陶家莊,畢竟何爲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