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公案第333回 刁祖謀欺心對質 李王氏上控鳴冤

話說陳知縣見值堂差送上一張狀詞,打開一看,原來就是刁祖謀控告李成仁“因財串騙,遠匿無蹤”,求飭提家屬押交一案。陳知縣看罷,回頭問原差道:“這告狀的人,可在這裏麼?”原差稟道:“現在外面。”陳知縣道:“可將他帶來,候本縣審問。”原差答應下去。陳知縣這才問王氏:“本縣問你:你說你丈夫託夢於你,叫你給他申冤。但是你丈夫所說‘悔不聽你之言’,究竟你曾對他說些什麼話來?說與本縣知道。”王氏道回“太爺容稟:只因那日刁祖謀到小婦人家內,與丈夫談了一會,不知爲何?小婦人因刁祖謀這人平時極其奸詐,就勸丈夫不要與他合本——爲的丈夫老實,恐怕弄不過他。現在有本錢出去,將來無本錢回來,就怕他一人盤剝去。小婦人丈夫卻不曾聽信此言。也斷不料老刁圖財害命,將丈夫害了。所以丈夫託夢前來向小婦人說的那句‘悔不聽你之言’,就是我攔阻丈夫不要與刁祖謀合本的話。太爺的明鑑:丈夫實在死得好苦。總要求太爺申冤。!”說罷,又連連磕頭。陳知縣聽說,沉吟了一會,即命人將刁祖謀帶上。只見原差稟道:“刁祖謀業已到案。”當下刁祖謀跪在下面。陳知縣便開口問道:“你就叫刁祖謀麼?”刁祖謀道:“小人便是。”陳知縣喝道:“刁祖謀你爲何圖財害命,謊騙李成仁合夥,將他害死,反要誣告他見財串騙?你可從實招來!現在屍親已經將你告發。若有虛言,定即嚴刑訊問。”刁祖謀又磕了一個頭,向上說道:“太爺的明鑑:小人與李成仁合夥是實,若謂圖財害命,小人卻不知從哪裏說起。況且小人先將二百銀子送交與他,並未見他有銀子出來,豈有圖財反將銀子送去的道理?若說小人將李成仁害死,究竟有何憑據?李成仁之妻素來悍潑,難保不因小人要告他丈夫見財串騙,他先將這個圖財害命的大題目,在太爺前控告,逆料太爺見此人命重案,必然提審小人,又逆料小人一經太爺提訊,就可從中央人說合,再不追問。等到事畢,或一二年後,李成仁再行出來。即使小人向他說話,那時事隔一二年,卻又毫無憑據,如何與他說得起話來?即不然,他隔一兩日,賭地使人將家小搬居他處,他反得安閒自在了。太爺的明鑑:卻不能被他矇混過去。總要求太爺一來追他串騙款項;二來治他誣告之罪!不然小人不但失去銀兩,還要擔那圖財害命的罪名,哪裏擔受得起?”

陳知縣正要駁詰,只見王氏在旁哭道:“青天大人呀!小婦人的丈夫,實是被刁祖謀害死的呀!他說小婦人串騙他的銀兩,小婦人的丈夫避匿不出,求太爺即着他指出小婦人丈夫避匿的處所,將小婦人丈夫交了出來。小婦人有了丈夫,情願任誣反坐;若交不出來,還求太爺明察!”刁祖謀聽說,便向王氏駁道:“你可不要在青天大人案前撒潑。你將你丈夫藏匿起來,我知道他現在何處?我如果知道,我便要求太爺籤差提他來。”

陳知縣聽了他們兩人的供詞,俱是有理,便又沉吟了片刻,又問王氏道:“你丈夫是何時出門的?”王氏道:“是天才微明就帶一包裹出去的。”陳知縣又問刁祖謀道:“你既與李成仁貼鄰居住,應該約他一齊出門,爲何先自前去,要在碼頭上等?你又爲何先將銀子交付與他?既是他真與你合本,儘可各帶銀兩,捱到地頭,再行交出不遲。此中顯有情弊,快講!”習祖謀道:“太爺容稟:小人所以不與他同行者,因小人尚多俗事,要去料理;又因李成仁託小人僱船,所以小人才先走,爲的是預先將船定好,李成仁一到便開,免得耽延時刻。若謂將銀子先交付與他,這也是小人腳踏實地之處。因小人家貧,無人與小人合本,難得李成仁答應,若不將銀子先交與他,恐他回想起來,又不與小人合本,所以小人先將銀子交付,使他放心。”陳知縣聽了,亦似有理,一時難以決斷,只得着兩人取保,暫行回家,聽候復訊。過了兩日,陳知縣又訊了一堂,仍是毫無頭緒。

陳知縣也就着急,便密飭心腹到外面察訪。一連訪了幾日,竟訪不出一些消息。

這日陳知縣適有公幹,到淮安漕督衙門,見施公面稟要事,就將這案兩人供詞,順便帶在身上——準備見過施公稟明公事就將這案情供詞呈上去,請施公的指示。主意已定,帶了供詞,即便動身。這日來到淮安,見了施公,先將原稟的要事細細稟過;正要稟告這件事情,卻好施公問道:“貴縣那裏近來還有什麼疑難的案件?”陳知縣見問,正合心懷,因即答道:“卑職正有一件案情,要求大人指示!”說着,便將刁祖謀及兩人供詞呈送上去。施公接過一看,首先見着刁祖謀這個名字,就有些不悅;及至看了他的狀詞並供詞,已知大略。又將王氏狀詞看了一遍,隨即問道:“貴縣卻以此案如何辦法?究竟曲在誰人?”陳知縣道:“卑職正因兩人俱似有理,而刁祖謀似較有不實不盡之處。卑職也曾悉心訪察,卻毫無頭緒。屢想用刑將刁祖謀審問,爭奈不能指出他們的實在曲處,因此不敢濫用刑法。還求大人指示纔好。”施公正欲將案中是非曲直明白告訴陳知縣,忽聽大堂上一陣喊冤之聲,施公即命施安出去,觀看是何人喊冤。

施安答應,出來見是一個婦人,帶了一個家僮,頭頂狀詞,跪在那裏聽候。你道這人是誰?就是李成仁的妻子王氏。她因代丈夫申冤心急,清河縣不能判斷,久聞施公辦了許多無頭案件,又打聽得陳知縣已到了淮安,她便帶了王福,連夜趕來,求施公申冤。施安將王氏狀詞接了過去,當即叫王氏在那裏聽候。王氏答應。施安將狀詞拿進去,走到施公面前,在旁站定,先回了兩句道:“喊冤的是個婦人,說是她丈夫被人害了,求大人申雪。”說着,就把狀詞呈上。施公接過,看了一遍,又遞與陳知縣看道:“貴縣你看這張狀詞,內中所說各節,本部堂看來無一字虛假,而且實在情急。若果串騙刁祖謀的銀兩,她斷不敢到本部堂這裏來告。”陳知縣唯唯。施公又道:“貴縣且稍坐一回,等本部堂親自問她一遍,方知虛實。”陳知縣躬身道:“是。”施公即命升堂。施安趕快出來,叫人伺候。立刻,書差人等,俱已齊集。施公升堂已畢,坐在上面,即命帶王氏聽審。差役一聲答應,立刻將王氏帶上,跪在下面。王氏便望上磕了一個頭。施公留神細細將她看了一回,只見淚流滿面,神色愴惶,因問道:“你丈夫究竟被何人所害?你可從實訴來,本部堂定代你申雪便了。”王氏便將以上各情,申訴了一遍。

施公便命她退下,候將刁祖謀提案再行復訊。畢竟如何審問刁祖謀,且看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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