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天明,關小西、郝素玉都一早起來;昨夜恩愛,自不必說。關小西梳洗已畢,就到外面陪計全、李昆等人。郝素玉仍在房內妝飾一會子,妝飾已畢,便去兄嫂前請安;又去張桂蘭及諸親女眷處,一一問好已畢。大家也回看了一回。一連熱鬧了一月;其中三朝滿月,不必絮談。早是完姻一月,關小西又要帶了郝素玉動身。郝其鸞因小西是個有公事的人,計全、李昆也是不能耽擱,只得備下兩桌餞筵,與妹夫、妹子及計全、李昆餞別。倒是郝其鸞有些別離之意。郝其鸞便在酒席筵前又囑託李昆、計全,在施公面前善爲說辭:本來要去效力,爭奈家務難丟,不能如願。計全亦唯唯答應,也道謝:“打擾。”
郝其鸞謙遜一番,酒席散後,又命莊丁備兩乘騾轎、兩輛大車、四匹駿馬,又進去與他妹子說了許多話。已是十一月二十,大家收拾動身。郝素玉的東西,已經料理好的,七手八腳裝上車,於是各人拜別。郝素玉含着眼淚,與兄嫂說了一聲。郝其鸞還送了一程,然後回莊不表。
且說關小西等人,走了一日,已到睢寧。當時進城,尋着行轅,計全先去通報。黃天霸等見他們回來了,也就同着計全到施公前稟知。施公聽着大喜道:“本部堂正擬後日起程,卻好你們來了,好一陣走了。”正自說着,只見關小西、李五同走進來,先給施公請安謝恩,站立一旁。施公道:“停一會兒再議罷!”大家出來,把他二人讓進。張桂蘭與郝素玉同房居住。張桂蘭、郝素玉進了房,換了衣服,準備給施公請安。收拾已畢,張桂蘭便出去與天霸說了,與天霸進去給施公請安;復又出來,同着郝素玉、關小西,一同至施公前。關小西、郝素玉兩人磕下頭,素玉復又給施公謝罪。施公也讓了一會,然後叫站在一處。施公見他們兩人生得皆是美色,不相上下,且皆絕妙武藝,施公大喜。郝素玉便又說道:“賤妾胞兄給大人請安告罪。本擬遵命前來效力,藉贖前罪。爭奈家務煩冗,急切不能分身,有負提拔,實在抱罪,還求寬恕!”施公道:“這也不便勉強。”說罷,就命退出。張桂蘭、郝素玉退了出去。
施公又叫人將計全、李昆請進來,將所辦的案件,告訴了一遍。
計全、李昆、關小西皆道:“這是大人的明察。”施公又道:“後天一早起程。”黃天霸等退出。過了一日,施公命駕起程,各官恭送。
這一日已抵沭陽,當有縣官出城迎接。施公換坐大轎,剛要進城,只見一叢人,扶老攜女,手中執着神香,哀哀喊道:“求青天大人伸冤呀!小民等望了有兩個月哩!”只聽一片人聲喊個不住。施公使命住轎,當即招呼,將喊冤人帶上。那些百姓,一個個環跪轎前。施公先把那年老的問道:“你姓甚名誰?有何冤枉?爲着什麼,積聚這許多人,前來控告?快快從實講來。”那老人道:“小民等各人,都有冤枉,並非積聚,皆是不約而同。小民姓於,名喚存仁,家住李海塢。只因爲本處有個郎如豹,是個監生,專交結衙門公差,因此強霸一方,無惡不作,周圍一方,受累不淺。就如小民,祖遺田產一分,此田卻是極好,無論水旱,皆有糧谷。郎如豹愛小的田好,先叫人來向小的說,叫小民賣把他。小民不肯,他後來做了一張假契,去縣裏報了案,硬說這分田是他的。小民也曾去縣裏喊冤,經不起書差架詞矇混。那個縣大老爺,弄得糊里糊塗,直截就斷把他了。到現在原契尚在小民身上呢!大人如不相信,有原契可憑。”施公點頭。施公又問那個老婆道:“你又是什麼冤枉了?”只見那老婆子道:“民婦的冤枉更比他深了。民婦姓周,孃家胡姓。丈夫早已去世,兒子也早死了,只有個媳婦鄭氏,孫女巧兒。這巧兒今年十六歲,生得有些姿色。郎如豹一見,便叫人來合民婦說,他給三十吊錢,叫賣與他做小。民婦同媳婦不肯,爲的是過兩年招個孫女婿回來,好給民婦與媳婦養老送終。哪知郎如豹見民婦不肯賣與他,他便將孫女搶去了。民婦與媳婦見他用霸道搶去孫女,那時就跟了他去,準備同他拚命。他又喝令多人,便將民婦與媳婦用亂棒打回。民婦與媳婦沒法,只得去縣裏喊冤。哪知縣太爺不但不準,反說民婦誣告他。因此來求青天伸冤的!”施公也點點頭。又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子,也跪在地下。施公道:“你這小孩子,又有什麼冤枉呢?要來告誰?”那小孩子道:“小民姓趙,名喚六十子。父親名趙三,母親錢氏。因上月郎如豹說我父親欠他免要叫父親把住房抵他。我父親實不欠他。因此不肯。他就把父親送到縣裏收起了,押交住房抵債。現在父親仍收在縣裏,母親又病在家裏,故此小民纔來喊冤。”施公問了好幾處,不是謀奪田產,就是奸佔婦女。施公便命各人補詞,明日到行轅來呈遞各人答應一聲。紛紛退去。
施公進城,就到行轅住下。隨來各官,及張桂蘭、郝素玉等,俱安住自畢。沭陽縣知縣錢星通,呈上手本請安稟見。施公便命傳見。錢星通見了施公,行禮已畢,坐在下首。施公問道:“貴縣蒞任幾時了?”錢星通道:“卑職是去年十月到任的。”
施公道:“聞得貴縣政聲頗好。”錢星通道:“卑職愚魯不才,倘有不是,還求大人寬宥!”施公道:“貴縣暫回署,候傳便了。”欲知施公如何準詞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