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說郎如豹在李海塢,強霸一方。獨有縣署內這一班書差衙役,與他最爲莫逆。當日那些被害受累之家,紛紛在施公處控告,早有縣差連夜就奔出城,前去送信。到了李海塢,郎如豹迎接進去。刁仁才坐下來便道:“郎大哥,你又被人告發了。這次可不是在本縣裏告,卻在總漕施大人那裏告的。而且這施大人很古怪,莫說是錢不要的,就是金珠寶貝,他也毫不笑納。沿途辦了無數大案,沒有一個不怕的。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盜,也被他辦了多少。今日老哥那些案,告在他手裏,只怕有些不受。”郎如豹聽了這番,也覺心驚膽戰,因道:“老弟,據你看,有什麼打點呢?”刁仁道:“施大人面前有個差官,從前小弟與他拜過把子的。聽說施大人無論什麼公事,總要差他。爲今之計,只好用點銀子,叫他稍遲兩日下鄉,讓老兄一面打點主意。再不然,能將施大人暗中害死,雖有天大的事,也就沒要緊了。”這一句把個郎如豹提醒過來,因道:“老弟且拿一二百兩銀子,去那裏按捺公事,我就一面打點主意。不瞞老弟說,我有個極好朋友,武藝精通,飛檐走壁,江湖上稱得個好漢。只須請他前去,將施不全暗地刺死,那時就沒事了。”
郎如豹便拿出二百兩銀子來,交給刁仁去訖。
郎如豹就將他的那個好友請出來。你道這個人是誰?原來是個光蛋出身,自幼學習些槍捧,武藝卻下得去——本是山東登州府人,姓蔣名熊。外人因他生得胖大,就給他個綽號,叫他做“賽門神”。後來在原籍誤傷人命,逃走下來。郎如豹這日行路,遇着一夥強盜,打搶他銀錢;剛剛碰着蔣熊走此經過,一時將那些強盜打敗,因此郎如豹把他留在家中保家。閒話休提。且說蔣熊見郎如豹前去請他,他便出來,彼此坐定。郎如豹便將刁仁所說的這番話,原原本本,告訴一遍。蔣熊道:“小弟素聞施不全之名,甚是扎手。今既如此,必得早爲打點纔好。”
郎如豹道:“小弟有一心腹話,只是不便開口。如蒙兄臺見允,小弟纔敢奉聞。”蔣熊道:“老哥有話快講,如有用小弟之處,雖赴湯蹈火,亦所不辭,聊以報效平生養育之德。”郎如豹道:“只因施不全如此如彼,因思兄臺武藝精強,必有什麼妙計。”
話猶未了,只見蔣熊站起來道:“老兄莫非是要小弟去行刺麼?”
郎如豹道:“小弟雖有此意,還請老哥三思而行,不必冒險。”
蔣熊道:“咱爲人平生是隻個性直。老哥既有此意,小弟雖萬死不辭,就此請去一走。”郎如豹道:“何必如此着急,且待稍備酒餚,以壯行色。”蔣熊道:“事不可遲,遲則生變。”
郎如豹只得說道:“有勞大駕,仗兄之力,定然馬到成功。今日之事,小弟生死不忘。受小弟一拜。”說着拜了下去。蔣熊隨着扶起道:“就此告辭了。”到了自己房內,換了衣服,藏了利刃,一直出門,往沭陽而去,暫且不表。
且說施公在行轅內,已見人送進十九張狀詞。施公當將狀詞檢閱一遍,然後派黃、李、關、何四人,前去李海塢,妥速將郎如豹鎖拿來轅,以便嚴訊。黃天霸等四人當即換了衣服,帶了兵刃,直往李海塢而去。且說張桂蘭與郝素玉說道:“妹妹,你今同我二人,皆受了夫主之囑,必將大人保護得平安無事。”郝素玉道:“姐姐此話,甚是有理。但據小妹愚見,須要在大人房外,東西各安一人。說不得一夜辛苦是要吃的。萬一有什麼動靜,只須你我打個暗號。”張桂蘭道:“只須擊掌便了。”二人便換了夜行衣服,通體漆黑,各執朴刀、袖箭、銅錘,按東西兩處,黑暗中藏躲穩當。直至三更過後,猛一擡頭,只見圍牆上一道黑影一閃。張桂蘭知道有變,且不驚動,單看怎樣下來。又聽見一塊石頭往下一拋,噗的一聲響,張桂蘭便覺有異,還不聲張。少停,見東牆上落下一人,躡足潛蹤,倒垂而下。張桂蘭看得真切。只見那人跳在下面,四面瞧了瞧,是要順那路徑的樣子。張桂蘭在外蹲藏好了,細看那人如何動手。又見那人復由下面躥上屋頂,要往施公書房而去。此時張桂蘭說聲:“不好!”趕着跳出,向外一看,見屋上那人正往前走。張桂蘭急急的拿出袖箭,對準那人手一揚,一枝箭早放出去。只見那人往下一踹。張桂蘭恐怕箭未打中,復一箭直往那人左腿打去。但聽咕咚一聲,他栽倒在地。張桂蘭忙擊了一掌,郝素玉已早聽見,一個箭步飛了過來。兩人齊上前去,將那個人按住,將他四馬倒攢蹄捆了個結實。又將那人扛了起來,帶回自己房內看守,明早報功。欲知這刺客是何人所使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