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公問:“你——你也會吃酒不會?”惡人見問,認是好話,答道:“小的也會吃點酒。”施公又問:“不知你吃酒的量,吃得多少呢?多吃害人不害人麼?”惡人說:“小的也不瞞哄老爺,還吃過數斤。”施公說:“這等說來,你還吃不過本縣了。本縣除了辦事,退堂後,是吃酒爲樂。只有一宗毛病很不好,最好飲酒,懶意吃菜;就愛吃的姜兒,圖他性暖有火料也!”
惡人一聽此言,大聲道:“老爺,老爺!快別拿姜下酒,很不好呢!”此必是吃死冤魂當報,怨鬼撥亂他的性。施公聽得話內有因,就得了主意了,故意說:“姜酒不可同吃,也不知怎麼講呢?你若解說的明白,真有不好之處,本縣要不用了。”
惡人見問,才覺住口,驚得渾身打戰,張口結舌,又不敢不說。
施公見此光景,冷笑罵道:“迷徒!你既不說,本縣少不得要動刑追你。”吩咐把馮氏帶上來對詞。青衣答應而去。施公又問姜酒不可同吃之故。惡人不敢說出,只是發怔,立刻把臉都變青了。施公心中明白,復又哈哈大笑。看見青衣把馮氏帶來跪下。施公吩咐:“馮氏,你把董六謀死你前夫細細說來。”馮氏答應,又照前所告之言,一一哭訴。施公問:“董六,你可聽真了麼?難怪你方纔說姜酒不可同吃,內中有些隱情。爛肺之事,你這該死的囚徒,快快說來,免得用刑。”惡人見問,不住的叩頭,淚流滿面,無可奈何,口稱:“老爺,小的貿易守法,不敢越禮胡行。小的便娶馮氏,乃是明媒正娶,他心願從。今來告狀,無憑無據。若以姜酒爛肺,謀死前夫,何不早告?含冤數年,忽又喊冤,而且贓證全無。他有瘋症,是以枉告。”施公大喝一聲,說:“你這囚徒!好張利口。事已敗露,親口自言姜酒害人。你與郝遇朋生前,每日一早,空心以姜飲酒。此乃《本草》遺留六沉八反姜酒爛肺毒方,諒你不懂藥性賦。若依本縣想來,必有主謀之人,問真再議。”吩咐動刑起來,衆役一齊答應上堂,把董六拉下倒地,兩腿套上夾棍,左右拉繩。只聽惡人叫,“哎喲”,魂離天外。青衣用涼水照臉連噴幾口。惡人醒來,疼得叫苦哀求。施公問道:“招不招?”
青衣回說:“他不招。”施公又問:“馮氏,你丈夫不招。倘若你再不實招,立即追你之命!”馮氏說:“小婦人所告,並非謊言。一有不實,情願領死。”施公一聽,吩咐將夾棍收繩。惡人聽得,魂飛膽裂,大聲叫道:“招了,招了!”
青衣一時住刑。施公說:“那怕你堅心似鐵,難嘗官法如爐。”吩咐鬆棍帶上來。青衣將夾棍繩放下,把董六拉上去。
跪下招供怎樣與郝遇朋交好,入房見色,欺心害命佔妻。因用姜酒百日爛肺之功,治死郝遇朋,得娶馮氏從頭至尾,細說一番,招供是實。施公聽罷,又問道:“你用的這個毒方,從何而來?其中必有主謀之人,告訴於我。你快說來,免得受刑。”青衣接口,一旁喊道:“快說!若遲了,老爺又要用刑。”
惡人膽怯,叫聲:“老爺,聽小的實說傳方之人。因小的見色迷亂,終日神魂不定,小的乾媽媽,見此光景,問小的有何心事?小的即將前情告訴於他,是以將方傳於小的,不料小的酒後失言,該死。叩求老爺免刑。”
施公聞言,見惡人招承。他伏在臺階,眼瞧着馮氏說:“你來告狀,你也想想:生兒育女,已經多年。生米煮成熟飯。
也罷了!我董六死了,我與你也是解不開的這段扣兒!”馮氏一聽,只氣得渾身打戰,用手一指,罵聲:“傷天害理的狠賊!當着老爺,你還敢胡言!從前我丈夫受了你這囚徒牢籠。你說的卻也不錯,奸因夫引;若不引焉有此事?如今老爺斷事如神,青天有報。你醉後失口泄機,還講什麼夫妻?大家命該盡了。”
馮氏氣惱在心,說:“你就該打死!”又用口咬打罷,倒退,向着階柱一頭碰死。施公誇獎:“好個貞女!”復又大怒,罵聲:“董六你這囚徒,只顧你與王婆定計,連害二命。本縣問你:你這乾媽媽住在何處?快說!”惡人心想,不說又怕受刑,叫聲:“老爺,王婆住在東街關帝廟南首,門前掛着收生的招牌就是。”施公聞言,立刻差人把王婆拿來。王婆上堂跪下,眼見馮氏氣惱,又見董六受了刑法,心中害怕。且說惡人見了王婆,大叫一聲:“乾媽,多謝你的仙方,傳得不錯!”施公一聽,喝住:“再要多言,打嘴!”喝聲:“王婆!你乾兒子供出你傳他藥方,害死郝遇朋,謀娶馮氏。是與不是,快快說來,免得受刑。”王婆回說道:“小婦人並無此事。”未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