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賀人傑迭連給張桂蘭、郝素玉二人磕了兩個頭,站起來正要開口,他母親便急急說道:“你爲什麼如此,敢是發瘋麼?”賀人傑道:“孩兒不是發瘋,現在黃伯父與叔父都升了官了,孩兒不要給二位嬸孃道喜麼?孩兒本來回來給張嬸孃道了喜,再去郝嬸孃那裏道喜的。難得郝嬸孃也來到此,孩兒省得又過去了,所以就在此磕了頭,不過就不恭敬些,不曾親自登門。”張桂蘭、郝素玉聽了此話,不等賀人傑說完,就一齊搶着問道:“你叔父真升了官麼?”賀人傑道:“二位叔父不曾升官,難道侄兒這兩個頭,是無故磕的嗎?那是母親所說,真個發瘋了!侄兒早間到衙門裏去,尚不曾有此消息,後來奉諭出去,接到聖旨。黃叔父升補淮揚鎮總兵,關叔父升黃叔父的缺,計叔父就補關叔父的缺,何叔父頂補計叔父的缺,李五叔父現在大人已給他請要守備缺了。聖旨還令着大人進京陛見呢!侄兒本早要回來送喜信,因衙門裏走不開,所以此時纔回來的。如此喜事,難道不要給二位磕頭道喜麼?”張桂蘭、郝素玉二人聽了這話,真個是喜出望外,登時就眉飛色舞起來。
賀人傑的母親,也就給他二人道喜。郝素玉便向張桂蘭說道:“姐姐,你現在深信無疑了罷!方纔你說我冤枉於你,這可不
是一件大事?”張桂蘭道:“罷呀!你還說不冤枉人,人家不曉得,你偏要說人家曉得,只可不是冤枉我麼!”郝素玉道:“此時不冤枉你了,是一位堂堂皇皇的總兵夫人了。”張桂蘭一聽,帶着笑望郝素玉說道:“你不要嚼碎舌頭,你家老爺回來,反不聽與他說話。”郝素玉還想要回他兩句,取笑一番,卻好褚標搶了進來,向着二人說道:“你們二人不要如此爭鬥,咱看起來都是夫人,都是太太,只是咱老頭子到今日還是個白丁。看起你們這些小孩子,夫人的夫人,太太的太龍咱老頭子真要氣死了!咱這白丁的老頭子,倒要給你們恭喜恭喜啦!”
張桂蘭、郝素玉一齊笑着說道:“老爺子!你可不要這樣說,你老人家是不願意做官,難道當日大人不曾給你老人家保舉嗎?
你老人家肯做官,包管還要比他們大得多了。就是他們現在如此,也是你老人家提拔出來的,你老人家心裏也該歡喜。”褚標道:“天霸與小西兩人,咱倒不曾十分提拔他們。郝姑娘面上,咱也不敢居功,那全是李五爺的大力。張姑娘你倒不要說,自從你偷盜金牌以後,以致將你匹配與天霸,其中雖然是朱老兒的力,可大半是咱老頭子的力多啦!你現在居然做了二品的夫人了,真也可喜之至;就是郝姑娘比你略卑一節,指日也是要擢升的呀!”褚標又哈哈大笑,卻好有人進來請吃晚飯,褚標只纔出去。這裏張桂蘭也就留郝素玉吃飯,素玉也不推辭,此時二人好不歡喜。晚飯以後,郝素玉告辭回去。張桂蘭送他上了轎,然後進來,又與賀人傑的母親閒談了一會,這才大家安歇,只也不在話下。
過了兩日,黃天霸、關小西、計全、何路通俱已回來,先到衙門裏見了施公。請安已畢,施公命他們坐下,當下慰勞了一番,又將京中的事問了一遍。天霸就將解御馬進京,直至捉拿雙飛燕爲止,細細陳說了一回。施公大喜道:“足見惡人萬做不得,即如雙飛燕那樣兇惡,今日也就將他拿住,明正典刑了。”當即傳出話去,着令山陽縣將雙飛燕的首級解往徐州犯事所在,懸竿示衆。並飭令傳原告,當面驗明銷案。當下人傳話出來,外面自然遵照辦理。施公又與黃天霸等說道:“諸位賢弟!恭喜你們都升了官,本擬即命飭令各赴本任,以重責守。
但是本部堂昨奉諭旨,着令進京召見。本部堂意見,還想諸位賢弟一同進京去走一趟,或者沿途有什麼事辦,方有照應。到京以後,本部堂或回原任,或留差遣,那時再讓諸位賢弟各赴本任何如呢?”黃天霸等人齊聲說道:“悉聽大人的吩咐!”
施公見他們如此,心中甚喜,又改說道:“諸位賢弟,現補各缺,都是欽差諭旨的。本部堂何能擅自做主?好在各衙門皆在城裏,各位賢弟稍停一二日,就擇期赴各本任接印,以重責守了。”黃天霸當即謝了飭赴本任的恩。施公又將麻雀子飛來鳴冤的話,告訴了天霸等。天霸等亦覺可怪,當下又道:“大人不必過慮,好在總兵等已經回來,細細打聽,細細查訪,將此案訪明便了。”施公點頭,又道:“諸位賢弟,沿途辛苦了,可各回衙門歇息歇息罷。”天霸等只才告辭出來,又與衆家兄弟談論一番,然後各回衙門而去。
且說黃天霸、關小西回到自己衙門,張桂蘭、郝素玉接着,自然是先行道喜,然後敘述一番闊別之情。又過了兩日,黃天霸、關小西先就料理起來,預備交代,各赴新任。這日,擇定九月二十四吉日,黃天霸與關小西接印上任。計全自然也是二十四日接印,不必細說了。到了這日,早有兩邊衙門裏的書差預備齊全,兩人各接了印,望闕拜印謝恩。諸典禮俱皆行過,然後二人又到轅門,稟知接印任事,並謝恩。這一日,在城文武各官及兩地紳士,均往兩處道賀如儀。隔了兩日,黃天霸又將家眷遷到總兵衙門裏居住,關小西家眷也就遷到副將衙門裏來。計全等人,自然也就各往任所。大家忙碌了半個月,只才佈置大定。接着,施公的進京日期又將次看近。大家不能不預爲料理,恐怕施公還要帶他們進京,因此各人又預備起來。暫且按下。
再說施公看看十月將近,批折尚未回來,不知漕督着何人署理。麻雀子鳴冤一案,究竟是何冤情,尚未查訪出來,倒也是煩惱異常。這日正在盼望批折,忽然由驛遞將批折寄回。施公當即敬謹拆開一看,見了上面奉硃批:漕運總督印務,即交淮揚海兵備道兼行護理。施公看罷,一面札飭淮揚道遵此,一面擇了十月二十六日啓程,一面隨將日期奏報出去。又附片奏明,仍帶黃天霸等北上,如有淮揚鎮總兵等員缺,均就近揀員署理。這日拜發了奏摺,仍交驛差馳遞進京,算是進京的事已將料理清楚了,只等屆期啓程。惟有那麻雀子鳴冤一事,至今毫無頭緒,施公實在納悶。又過了有半個月,又是十月十五日,循例往天王廟拈香。施公先兩日就掛出脾來,飭知所屬文武各官,一體遵照。到了十五這日,施公便乘轎親往天王廟,拈香已畢,打道回衙。才上了轎,那五隻麻雀又飛進轎來,仍在扶手板上落下,望施公喳喳的亂叫。施公心知有異,因道:“雀兒,雀兒!爾果有靈,或應今日破案,爾便帶同部堂前去,本部堂即可代爾等申冤了。”施公說了此話,那五隻麻雀子果然飛出轎門。施公見麻雀飛去,命隨從人等跟着麻雀兒走去。究竟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