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公案第107回 走漫窪小西取水 逢賊寇賢臣遇災

話表施公與關小西只因趕路,錯了站頭。主僕商量着步行,走出十五里之外,到了獻縣,再僱腳力。賢臣此際也是無可如何,只從權緩步當車,往前行走。小西扛起行李,不敢快走,知道賢臣是身帶貴恙,腿有殘疾,只可款款而行。主僕二人,也顧不得風塵擾擾,順着大道,一直行來。走了不到二三裏的光景,施公那步履便覺艱難,一拐一溜,一步挪不開兩腳。小西一看,只見賢臣渾身淋汗,滿面通紅,不要說是那殘疾腿,連那好腿都似發脹的樣兒。他歪着嘴一言不發,直是哼個不止。

小西偷眼觀瞧,累得他雞胸越顯,鍋羅子越大。雖然如此,卻無一言抱怨。好漢看罷,暗暗點頭,讚歎賢臣忠心爲國。不言小西暗贊,且說這漫窪之地,並無鋪面,行人也都稀少。好漢心疼賢臣,擡頭遠望,但見前面有個古廟,相隔尚不甚遠。賢臣無奈,叫聲:“小西,罷咧!也不必往別處再趕,咱就在這廟內歇息歇息。倘有住持,就勢兒借杯茶吃。”說罷,主僕一齊進廟。其中並無僧道,前邊禪房俱已倒壞,只有中間正殿尚存。賢臣擡頭一看,中間掛着模模糊糊的一塊橫匾,上寫着是“三義廟”。明柱上還有一聯掛對——只見被風雨淋得也不清楚了。賢臣細看,方能辨認,其聯雲:若傅粉,若塗朱,若潑墨,誰言心之不同如其面?

爲君臣,爲兄弟,爲朋友,斯誠聖不可知之謂神。

施公看罷,知是祀的“劉關張”,連忙上前叩拜。小西放下行李,也叩了三個頭。又將息將息,行李鋪在就地,讓賢臣坐在上面。施公喘息多會,方纔神定,忽覺着一陣乾渴,說道:“是怎麼得口涼水喝喝纔好。”小西是個義士,惜施公是幹國忠良,連忙答應說:“這卻不難,只用老爺略等片刻,我近處尋取些前來,老爺好用。大約此處離獻縣就六七里路,縱然少遲一刻,到那裏也不很晚。”賢臣只得應允。小西如飛前去找水。這話暫且不表。

且說這漫窪地面,雖說離着獻縣不遠,卻是個荒僻之處。

前不靠村,後不靠店,孤零零一座破廟,時常暗隱歹人,窩藏匪類。又兼那年山東大荒,盜寇如林,搶奪財物。皆因鄭州是天下衝要之區,四方的餘寇,全來奔聚。那年鄭州地面,著名之寇乃是:亞油墩李四、彎腰兒趙八、杉高尖週五、獨眼龍王七、笑話兒崔三,他們的姓名不必全表,統共一十七個。因爲踩盤子的踩着了,有往鄭州販紅花紫草的客商,本錢重大。他們知道大客人,全有保鏢的護送,探聽明白,保護客商的,有十來個達官。亞油墩恐怕達官扎手,敵擋不過,又再三哀求一位有名的豪傑,出來幫助。那日他倆踩準了那夥客人經過,亞油墩李四約會齊了,便去動手。他們邀的幫手,武藝高超,一陣將達官殺退,得了包贓而歸。這漫窪三義廟內,他們作爲分贓之所,知道的都不敢從那裏經過。

今日賢臣自打發小西去找水去後,自覺遍身走得筋骨疼痛,隨便在鋪的褥套上,靠着神臺,閉目養神。不料每日行程,過於勞乏,不知不覺,便將身軀倒在行李之上,閤眼睡着了。常言說,入睡如死。外面衆寇一見,心中大怒,一個個七手八腳,奔了賢臣。這個說:“一定是隻孤雁飛乏咧!藏在這裏息腿呢!”

那一個說:“莫非是個奸細罷?”又一個說:“不管他是作什麼的,先把他收拾起來,出一出咱們的氣。頭裏只顧與那達官廝殺,不料那大漢保鏢前來,真算有他的黑蛤蟆勁兒,冷不防他給了我一傢伙,險些兒把我弄倒。如今有了這隻孤雁兒,你們讓我先出這口氣罷咧!”常言說:“人厲害叫作狠賊!”這個強盜一邊說着,趕上去按着賢臣的大腿,用力往下一拉,咕咚的一聲,捺在地下,摔得那賢臣叫“哎喲!”連忙睜開眼觀看,只見滿殿中是人,只不見小西在內,先前睡得兩眼迷濛,此刻添個二目昏花,忙忙哀告道:“啊呀!列位把我拉醒,所爲何事?快快撒手。”再說衆寇聞聽,一聲大喝道:“你別作夢咧!拉醒了你,只是便宜你。實告訴你罷!如今你遇了催命判官咧!”

說罷,不容分說,就又動起手來。賢臣一見,說是“不好!”

自覺吃驚,暗道:“我這命怎麼這等多魔多難!果然是前來特訪惡人,遇着災星,那是自招,無處可怨;今日走着道兒,無緣無故的來到這裏歇腿,會碰見這夥強人,難道這也算我自投羅網?怎麼說這等的湊巧!此站並無牲口,走得遍身痠痛。來到破廟安息,忽生焦渴,命小西去取水,以致離開。小西取水,去了好久,爲何還不回來?莫非這是前因後果,老天註定我該當此地逢絕?壯士呀!你早來一刻,還可相見,不然,我命休矣!”不知小西立刻來否?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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