卻說甘亮等一衆好漢,殺出薛家窩,被莊丁亂箭射住。幸虧甘亮使發了朴刀,在前開路。箭如飛蝗射來,逼着甘亮到處,俱從四面分開。果然刀法高明,保得衆弟兄殺到江邊;不免有幾個着箭。計全打着胡哨,對江閻守備聽得,忙將二號麻陽船開放過來,卻被三四隻巡船攔江截住。巡船強弓硬弩,兩下里對壘。後面薛家兄弟、謝素貞狠命的相拚。弟兄們慌亂,一路沿江且戰且走,向東而來。不料前面有一條港汊,截住去路,衆弟兄越發心慌。李昆、關太被謝素貞打了幾下飛蝗石子,頭面着傷。正在危急之際,又見那蘆蕩內飛箭也似的搖出四隻浪裏鑽。原來這條港,恰巧正是進來的路,從人早把船扳到港內,搖過來接應。幸虧江內賊船去攔阻大船去了,港內並無阻擋。衆弟兄瞧見自己的船到來,打了一個照會,紛紛跳上船來。衆水手竭力划槳,如飛的向南走了。閻守備也就回轉沙家集而去。
薛氏弟兄回到窩內,方世傑說明救吳成一節:“如今仍被天霸一鏢打死。”薛家弟兄只得吩咐:把船上吳成屍首擡上岸來;一面到屋內把薛鳳死屍擡下來,將腦袋縫在一處,備棺木成殮。謝素貞哭得死去還魂,換了一身縞素,要替丈夫報仇。
薛氏弟兄將殺死的莊丁們一應料理停當,與方世傑商議要到臥牛山討救兵。
衆英雄一同回店,見了大人請安。再說甘亮等回到沙家集,只不見刁慶回——諒必失落在薛家窩。把窩內動手的話說了一遍。此番雖殺了一個薛鳳,只見失陷了郭起鳳、刁慶二人,存亡未卜。施賢臣安慰衆人一番,吩咐款待甘亮,且允以保奏官職。甘亮謙遜一番,回答說:“我等弟兄三人,散懶慣了,不願爲官。”施公稱讚說道:“既然甘壯士不願爲官,施某也不好相強。還望把薛家窩的事定妥,然後聽憑壯士去留。”甘亮應允。這一天大排筵席,慶賀衆兄弟,犒賞公差從人。只見施安、施孝、鄧虎及一班幕友,一齊都到,見過大人。鄧虎把到天津喚戲班,將犯人藏在戲箱內,暗解進京,交到刑部的話,說了一遍。身旁取出迴文。施賢臣見了鄧虎年紀雖小,卻有如此本領;十分敬重,誇獎了一番,就叫:“一同入席飲酒罷!”
只有甘亮心中不樂,不在話下。
且說草上飛刁慶到底怎樣了?原來刁慶正在屋上,瞧見下面莊丁蜂擁而來,內中一人被他們橫拖倒拽的過去。刁慶細看,認得是郭起鳳,他便輕輕的飄身而下,跟在後面,一路追趕上前。大叫一聲,舉起單刀,將衆莊丁亂砍,連殺五六個莊丁。
衆人棄了郭起鳳,四散而逃。刁慶用刀割斷了繩索,把郭起鳳放了。起鳳向刁慶道勞稱謝。刁慶說:“他們都出去了,我同你快些走罷!”刁慶把起鳳扯到蘆葦內藏着,等到巡船臨近,突然跳了出來,大喝一聲,刁慶噗的先躥到船上,起手一刀,把個巡丁殺了。郭起鳳也跳上船,二人一齊動手,把幾個搖船的殺個精光。刁、郭二人自己划槳搖出港汊,望着對江搖去。
到了岸邊,跳將上去。哪知此處卻在滄州城西門外的大路,離沙家集甚遠。二人走到一個鎮市,日已高高的了。來到一家茶樓,洗臉喝茶,用過了點膳,走到對門酒店內,叫夥計打二角酒來,擺上幾樣下口萊,二人慢慢的飲酒。
忽見外面進來一人,身上打扮好似營內當差的模樣。那刁慶是個飛賊出身,豈有看不出路道,便輕輕對郭起鳳說:“郭大哥,你看此人,來路不正。”郭起鳳說:“諒來是個光蛋便了。”只見夥計拿過一角酒,大盤菜,還有魚、蛋、餑餑。那人吃着酒菜,便問夥計:“此地到薛家窩還有多遠?從哪裏走?”夥計說:“爺們要到薛家窩路還遠啦!出了市鎮一直向北走,約五里之遙,來到十字路口,向東走,再三四里就是三岔路。望東北那條路上走去,到沿江又向東去,又是三四里,望見對江一大圈樹木叢深的地方,就是薛家窩。總共有二十里足路,而且小路極多,你到前面再問罷!”說完夥計走開去了。
郭起鳳對着刁慶拋了一個眼色,刁慶站起身來,對着那人一拱手,叫道:“尊兄請了。”那人連忙起身答禮。刁慶說:“請問兄臺貴姓,是到薛家窩去嗎?”那人說:“不敢,在下姓王,排行第三。正是要到薛家窩。請問二位老兄貴姓?”刁慶說:“小弟姓張。”指着郭起鳳道:“他是我的哥哥張大,我叫做張二,咱們哥兒兩個都在薛家窩薛員外莊上幫閒。前日到鄉下去取討舊欠,今日正要回窩。方纔聽王三哥說要到薛家窩,我們吃了酒,三個人一齊同行,路上也不寂寞。我們說起來,都是自家兄弟,未知王三哥與我們第幾位員外交好的?”王三說:“張大哥實不相瞞,小弟並不認得你家員外,也是別人差遣,到你員外處送信去的。”王三見了他哥兒兩個十分要好,心中只道遇見了好朋友了,就你一杯,我一杯,說說談談,不料中了刁、郭二人的計,頓使薛家窩土崩瓦解,血肉交飛。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