賢臣一見老奴悲傷,不覺慈心一動,說:“董成不必慟哭,屈情只管實訴。本府與你作主!”老奴聞聽停悲,尊聲:“青天爺爺,老奴主僕坐吃山空,飢寒難受。無奈老奴苦作營生,常常作工,掙幾文錢,到家餬口,因此衣服鞋襪爛完,老奴忍飢餓在家。主母看老奴狼狽,不忍,說:‘老爺居官之時,造金兩錠,重二十兩。上有團龍,原爲傳家遺金。現受飢寒,拿金一錠去換,以度過光陰。’老奴拿金去換,不料金鋪小視董成,拿話盤問,老奴只得從實相告。他說:今日太晚,明早取銀。”
賢臣聽了,說:“董成,金子拿回,明日再換,何用爲難?”
老奴見問,說:“老爺,金鋪卻將金子留下,明日取銀。老奴就說:‘明日取銀,何物爲憑據?’衆人說道:‘換金老鋪,遠近無欺。金鋪自然與你執照。’財東提筆寫畢,用一手印。那時老奴記掛主母忍飢,與他要錢一串,是以急急而回。主母怪老奴留金鋪內。及次早赴鋪取銀,金鋪竟裝不認識老奴,怒目橫眉斷喝。老奴取出執照,放在櫃上。不防跑過一人;搶到手中撕爛,捺入火爐焚化。急得老奴渾身打戰,與他說理。鋪人反倒大罵!”賢臣說:“董成住口。鋪家瞞金情真,就該當衆街坊,與其說理纔是。”董成叩頭,尊聲:“青天爺爺,金鋪內倒跳出幾人,當着衆人說道:‘人生天地之間,總要良心。愚下小鋪年代已久,生意並無欺心,哪有黃金十兩?若有不信,請進鋪內一看,倘有金子,算是我訛詐人家。分明你窮途討錢不給,便生歹心。就是換金子,又無執照,空口訛人!’衆人聽說齊笑,都罵老奴。不容分說,又打了老奴一頓。無奈送信與主母,倒說老奴昧下金子,屈情難伸。”賢臣聽罷,察言觀色,卻象是真。吩咐:“董成,本府與你訪察。快快回家稟報你的主母,五日到衙拿金。”老奴聞聽止淚,連忙叩頭,道:“但能有了金子,申明屈情,雖死也感大恩。”言訖站起而去。賢臣也未發籤票,退堂回宅。
一日,賢臣吩咐備馬。賢臣至大門,乘馬到正陽門外,即訪二條衚衕。賢臣聽老奴董成說的換金鋪面,留神細看:見有坐北向南三間門面,金館相對。賢臣帶領了家人,到鋪門首下馬。賢臣到在這錢鋪內。人不認得,只當換金賜顧之人,財東滿面帶笑讓座。賢臣坐在櫃外飲茶。賢臣說:“在下要換十兩重一錠金子使用,正面有龍的纔好。”夥計答應:“倒有一錠。”
這財東聞聽,心中有病,忙說道:“那錠金子早已兌換出了。這位老爺要正面團龍十兩一錠的,容日惠顧。”賢臣見那人攔說,卻參透他是昧金是實。故意帶笑,請問:“貴姓?”那人回答:“賤姓陳。”賢臣又問:“寶鋪是尊駕開的麼?”那人回答說:“是愚下開的。”賢臣說:“擾茶了。既無現成的,改日再換。”言罷告辭,出鋪上馬。
他主僕頓轡,正走之間,只見滿街人都亂跑。賢臣心下不解,留神細看,勒馬慢行。軍民彼此言說:“咱們快躲!今日九門提督查看營城。陶大人在萬歲前有臉,滿朝文武都怕,自從作提督以來,法度森嚴。”賢臣看罷,心裏說:“一個提督出城,這等厲害,打得路絕人稀。要是王駕出都,就要把房子拆了?”賢臣正想催馬前行,一名營兵上前,用墨鞭子攔住,說:“請回罷!讓大人過去再走。”施公聞聽生氣,說:“正要見見大人去!”家人收馬。賢臣一努嘴,家人把馬牽進巷口。賢臣迎着提督的馬頭,雙手伏地,高聲報名:“臣順天府知府施仕倫迎接王駕!”陶公大吃一驚,一勒絲繮,低頭認得是不全施公,趴伏地上,嚇得慌忙下馬,伸手扯住說:“請起。”未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