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郭起鳳、王殿臣二人,見黃天霸鏢傷,藥性行開,疼痛難忍,心中難以爲情。又聽天霸說:“不回公館咧!”不由心中更覺着忙。郭起鳳說:“賢弟,你把心放寬些!勝敗乃兵家常事,誤中一鏢,何必如此?你不回去,我二人怎好見大人回話?”王殿臣又說:“賢弟你別想不開。依我拙見,咱三人暫回公館,即請醫家調治好鏢傷,拿住謝虎,完結民案,保護欽差回京,你的功名有分。豈可因一朝小忿,耽誤終身大事?”
說罷,天霸點頭。二人即伸手攙扶着天霸,相扶而行。黃天霸終有愧色,覺着半世英名,一旦喪盡,一路上還是長吁短嘆,惟有低頭而已。
走不多時,來到鄭州驛,進了公館,先到上房去見施公。
施公正與關小西談拿一枝桃之事,猛聽簾櫳響動,擡頭觀看,但見黃天霸一瘸一拐的,郭起鳳、王殿臣二人攙扶着他走進來,不由大驚,連忙站起身來說:“壯士怎麼樣子?快對本院訴來。”王殿臣不等天霸開言,連忙上前,單腿一跪,口尊:“大人,容小的細稟。”即將往事,如此如彼的話,述了一遍。賢臣聽見王殿臣的言詞,忙上前親看鏢傷,見圍着傷眼,有茶碗大一塊漆黑。賢臣說:“不好,這毒氣不小,快些把他攙進廂房歇息將養,速速延請名醫調治。”天霸說:“小的無能,不曾拿住一枝桃,反倒重傷,又勞大人掛念,殊覺抱愧。”賢臣說:“壯士你說哪裏話來?誤中毒鏢,非爾無能,皆因輕敵之故,這又何妨?只管放心,將養鏢傷,擒拿謝虎,與民結案,再爲報仇可也。”說罷,令王、郭二人把好漢攙扶進廂房,安置在炕,將養不表。
施公即飭令任邱縣衙役,立刻尋醫調治。衙役不敢違誤,即刻外邊,找到了個姓李的醫生,號叫李高手。領他到廂房,他看見黃天霸傷痕甚重,又到上房見了施公,行禮畢,口尊:“大人,我看那人傷痕甚重,不易調治。我是專理內科,只可開方吃藥,保着毒氣不至攻心;要是療理外科傷痍,非鄙人所長,大人還得另請高明。大料着這樣人,此處還是稀少。”賢臣點頭說:“既是如此,快些開方。”醫生連忙把方開完。施公給了醫生銀錢,一面派人去取藥;取了藥來,把藥煎好,放在茶碗,頓了個不涼不熱的,教天霸吃下去,躺在炕上,將養不提。且說施公獨在上房悶坐,正自沉思,忽看值日的青衣跪倒說:“回大人,公館外來了兩個人,在門口下了馬,口稱要給大人請安,還要尋黃爺。”賢臣聞聽,一擺手。衙役退下,轉身出去。施公心下暗想:這兩個人是誰呢?一回頭說:“施安,你去把關太叫來。”施公答應,轉身出去,不多時把關小西叫到上房。賢臣說:“關太,你去看看,是誰來找黃天霸?問明來歷,領來見我。”
小西答應出去,到公館門口,擡頭觀看,但見有兩個人拉着兩匹馬,馬上搭着行囊包裹,立於門外。仔細觀瞧,一個是賽時遷朱光祖,另一個不認識。關小西看罷,向前緊走了幾步。朱光祖見是關小西出來,滿心歡喜說:“賢弟,你一向可好否?”關小西說:“多承掛念,仁兄好否?”二人拉手親近了一會。朱光祖說:“這位是姓李名昆,字公然,外處人稱神彈子李五。怎麼你二位不認識麼?我給你們哥兒兩個引見。李五爺你來,這是關賢弟,名太,字小西。”李公然說:“多牽連着些。”關小西說:“彼此一樣。”二人拉手兒,敘了些交情客套。關小西望着伺候公館的說:“你們把馬上行李解下來,放在廂房裏面,把馬遛遛喂好。”下役答應,上前解下行李,搬入廂房,然後把馬遛了遛喂料不表。且說朱光祖沒看見黃天霸出來,心中納悶,開言問道:“黃兄弟聽見我們來了,怎麼他不出來呢?”關小西說:“提起黃天霸的話嘛,等着咱們見過大人,自然就知道咧!”說罷,三人一同進了公館。
齊至書房門口,小西掀簾進去,將話回明。大人聽說,滿心歡喜,暗說:一枝桃合該拿住。遂開言道:“請他們進來。”
關小西答應,去到公館門口,霎時將朱光祖、李公然帶到上房。見了欽差,二人將單腿一跪說:“小的叩見大人。”賢臣欠身,將二人親手攙起,說道:“二位壯士請起。這位姓朱的,本院見過;那一位不知貴姓高名?”李公然見問,連忙答道:“小人姓李,名叫李昆。久知大人居官清正,待人恩惠。昨日路途上遇見朱光祖,提起黃天霸來。我與天霸自黃河套相別,未曾見面。他說黃天霸現今又跟着大人呢,小人因此同來請安,順便看望黃天霸諸位朋友。”施公聞聽,問起黃天霸來,不覺長嘆了一聲說:“二位壯士,若問黃天霸,現在廂房將養鏢傷。”朱光祖聞聽大人之言,驚訝不已,連忙口尊:“大人,黃天霸會使飛鏢,又被誰打傷?教人不解其意。”施公說:“壯士不信,關太領你們到廂房去探望,便知端的。”即叫:“關太,你去帶領二位到廂房看看天霸去。”關小西答應,帶領二位出上房。
三人至廂房門口,小西打簾子說:“二位請進。”又叫:“黃老兄,有人來看你了。”天霸吃了藥,在炕上靠着鋪蓋,正與計全閒談拿謝虎之事,忽聽有人叫他,擡頭觀看,但看關小西同兩個人來了:一個是賽時遷朱光祖,一個是神彈子李五。好漢看罷,滿心歡喜,連忙站起身來,口尊:“二位兄長,恕小弟失迎之罪。”朱光祖、李公然二人上前,把黃天霸扶住,連說:“不敢。”計全在旁,站起身來,也與朱光祖、李公然拉手兒,敘了寒溫,然後大家一齊坐下。天霸說:“許久未見,不知二位兄長,今日作何營生?因何會在一處?”朱光祖說:“自拿莊頭黃隆基分手後,愚兄還是東奔西走。昨日路上遇見公然,李兄就提起舊日交情來咧,一心要看望賢弟。故同他一路而來。但不知賢弟與何人打仗,被暗器打傷?”黃天霸見朱光祖問這傷痕,未曾啓齒,面紅過耳,口尊:“二位兄長,要提此事,真要羞殺小弟!”就將欽差山東放賑回來,過此有人告狀。奉差拿賊,尋訪到鄭州,適巧遇計全,得了賊人消息,後來怎麼與他交手中鏢,述說了一遍。朱光祖說:“此處沒聽說這麼大案的人,拿的這個人到底是誰?”計全在一旁接言說:“朱爺,你不知道這人麼?他是紅旗手李爺的徒弟,名叫謝虎,外號叫一枝桃。”朱光祖說:“怎麼是他麼?厲害難惹,又狠又毒。”計全說:“如何?我沒有把話說在後頭。黃爺再也不信,聽聽是真是假。”朱光祖說:“必是老兄弟輕敵太甚,才中毒鏢。”計全說:“正是如此,那時要聽我的話,不至誤中毒鏢,到此悔不及矣。他的意毒心狠,朱爺你是知道的。就是鏢打黃爺,再也不肯遠離此處,二三日內,必定暗來行刺,須得留神提防,這是要緊的事。黃爺這個鏢傷,也得要緊調治纔好呢!”不表他們敘談。
且說賢臣在房悶想,不知天霸傷痕何日痊癒?忽然長嘆。
賢臣吩咐施安說:“你將朱光祖、李公然同着計全,請到上房,大家商議。”不知如何商議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