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黃天霸見關內嘍兵不在那裏把守,隨即一個躥身,到了裏面。只見頭關之內,一個大大的兵房,約有四五千嘍兵睡在裏面。兵房一帶,皆掛着那些弓箭之類。當中六扇屏門,門上皆釘着鐵釘,繞過屏門,有一個極大的院落;院落兩旁栽了些樹木。天霸向前走去,約有兩箭遠近,復有一座牌樓,周圍一帶,都排立槍炮。當中一門,將倒刺鉤釘得密密層層,關門在上面;門前一連六層坡臺,皆是青石砌就;兩邊又有兩座兵房,無非是嘍兵把守的所在。天霸正往前進,見有這個所在,知道是第二座關了。要想由當中進去,門既關閉,自然難入,只得復將身軀一縱,躥到那牌樓頂上;兩腳尚未站穩,忽聽喀嚓一聲,兵房裏早來了一人。天霸吃了一驚,所幸此時交到五更,天將發白,那個月光正暗下去,猛然由黑裏望去,尚辨不清楚。天霸只得將身軀縮小,將牌樓的橫額,遮着自己。只聽下面一人說道:“王三你也該起來了,今日是你的班期,少頃裏面有人出來,見我們還未開關,豈不又是倒運?三位大王連日正喜得不亦樂乎,終日裏飲酒喝叫。昨日李頭目回來遲了,大王問他在何方耽擱,他說老子開關開遲,以致過河不早;大大王遷怒到老子身上,將差額除去,還打了四十大棍,欲將來治死。幸有智明大王說情,保了性命。我看你早些起罷,現在已不早了。”說着,好像小解似的,過了一會,復行進去。
天霸聽下面無什麼動靜,仍就轉身向裏望去。誰知二關之裏,又是三關。裏面所有埋伏,向非頭兩座可比。一帶空地,約有一里多些,地下連一草一木都沒有,一片平場,好似鋪就的彷彿;頂頭一連三座大門,皆用鐵皮包就,也是兩座兵房。
再看裏面,燈光雪亮,將一座九層臺階照得清清楚楚。每層臺階上皆設着擂木滾石,當中一座大炮,高懸在半空,四面皆置就車輪炮。若有外人進來,只要將車輪一開,四面八方,皆可照打。天霸細細看來,曉得他的厲害;又不知地下如此平穩,下面埋着什麼物件。正在爲難,突然左邊來了一個燈籠,一人在前,兩人在後,且說且走,說:“施公在暗室裏,又餓了一夜,打量不曾死也有個八九分沒氣了。方纔聽說大大王下令,命人去看,他如已經要死,便將他拖到聚義廳前,照着智明大王所定的,將他開邊庭,一人分做兩個,把所有心肝五臟俱皆取出,遙祭那班朋友,爲綠林中報仇雪恨。誰知道不但未死,仍比上山時精神好,聽說他還大罵大王呢。這不是件奇事嗎?”
後面兩人說道:“大哥!在你看來,施公究竟如何?”三人你言我語,已到關口喊關。天霸再一細看,原來左邊有一條極窄小路,彎彎曲曲,直抵第三座關下。天霸方纔省悟,他中間這條路,盡是埋伏,若是不知他的路徑,定然遭他暗算。當時聽了此言,知施公仍然無恙,看看東方發白,心下急道:“這三個死囚,還不出去,再遲便不好進了。”正急之間,只聽轟隆一聲,關上橫閂,早已落下。一聲響亮,關門大開,三人走了出去。
天霸趁着此時躥身下來,由那條小路,飛奔而去。到了前面,卻是一個小小的鐵門。天霸在前正想搖動,忽然裏面有人一推,將門開下。天霸吃了一驚,趕着一個箭步,躥到上面。
誰知上面那人早已看見,低聲喊道:“黃總鎮你來得正巧,小人在此。”天霸見有人招呼,低頭向下一望,乃是方纔送信的那個王雄。也就飛身下來,向他問道:“大人究竟怎樣了?你何故此時出來?”王雄道:“小人幸虧早到山上,不然幾乎爲大王查出。卻好我上山時已是三鼓以後,到了暗室裏面,纔將總鎮的話,回明大人。聚義廳上查問,說大大王立等大人到廳上問罪,幸虧回了一番言語,方纔挽回。直至五鼓以後,始爲安靜。小人怕總鎮已到山上,冒險前來,反誤了大事。因此隨那裏面的嘍兵一同出來,卻好在此遇見總鎮。就此尚無人知覺,趕快出去。山外左邊有五六裏地方,有個馬房,是從前蓋的,現在破爛不堪,久無人到。大衆可在那裏藏躲一天。到了二鼓以後,再由這一路進來,小人總在這裏接應便了。”天霸聽他所言,又見天色慾亮,只得說道:“大人在那裏,俺便不去了。
但是這裏面路徑不熟,夜間前來,又多一番周折,汝必要到此方好。”說畢,仍由原路,出了頭兩座關頭。只見那浮橋上面,已有許多人來往,所幸相離尚遠。天霸趕着運動功夫,躥到樹林裏面,對何路通說了一遍。依着王雄所說的那個馬房,一路而來。果然走了六七里路,漸漸離山後不遠,卻有一所破屋,四面八方,無人來往。天霸道:“想必就是此處了。”說罷,當先到了裏面。何路通與賀人傑兩人,也就隨着進來。但見些朽壞的馬槽,餘下也別無物件。當時三人便在裏面藏躲,專等二鼓以後,便去幹事。
話休煩絮,單說曹勇自從將施公捉至山上,便喜得眉飛色舞,更兼智明要報關王廟大仇,更覺十分高興。一夜之間,叫嘍兵到那暗房裏去了數次,皆見施公精神陡長,毫無受苦的神情。曹勇見嘍兵如此回覆,向着智明說道:“這施不全究竟是何人轉世,便如此強硬?從昨日下午被捉,至此時未進飲食,而且被捆受苦,仍然不覺得傷損。照此看來,雖餓他兩三日,也不得就死。咱們此時正是高興,何必要到那地方纔下刀?此時將他拖來,照着你的法則,由脊背下刀,用那開邊庭格式,斷送了他的性命,豈不爽快?”智明道:“大哥有所不知,這贓官既來山上,若是咱們自家處死,即便說與人知道,綠林中朋友也未必相信。咱們山上的威風以及朱二哥的英名,也不能大震。在小弟看來,莫若等至天明,命嘍兵去到琅琊山,將那王朗一班英雄,請至咱們山上,飲酒殺人,使他們親眼看見,如此也覺得咱們公道。便是日後綠林說起,也該稱讚。”曹勇聽了此言,不禁大笑道:“還是智明賢弟言之有理,此時可叫這贓官多活幾時。”說着,便命了一個小頭目,等天明開關,由山後小河到琅琊山去請王朗。我且將此擺着,看書是一齊來,編書的卻沒有兩張嘴。
說施公與朱世雄出京之時,正是飛雲子盜取御杯的第三日。
只因施公的書無可頓挫,必得說到此時,方可將他擺住。回頭再說飛雲子得了琥珀夜光杯,自己便匿跡京中,打探事後的消息。到了次日,聽見街坊傳說,昨日大內裏失去寶物,現在皇上召見施公,命他捉拿強盜。飛雲子聽了笑道:“施不全你也太糊塗了,天下事,你可奉旨承辦,這件事也要追究,可知我此次前來,也是你種下的深仇,用這事來害你。莫說你倚仗的這一個黃天霸,便有十個黃天霸,能奈我何?既是你爲這案出京,我雖不做你的對頭,那王朗面前也不能不去交代。”到了次日,果然施公回任,他又跟在施公後面,一路向山東而來。
不知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