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朱光祖此時將王八的衣服脫下,摔卻燈籠,也不管那人屍首倒在地下,他便提着刀,直向上房而去。走到大寨圍牆以外,便一縱身,躥上房檐,躥房越屋。不一刻,到了第三進,便躥到東首那間屋上,就房檐倒垂下來,用了猿猴墜枝的架落,將身向窗戶外望房裏一瞧。只見房裏面尚有燈光。便用津唾將窗紙粘溼,用刀尖戳了一個小孔。此時他已輕輕的跳落地下,靠窗腳下站住,復又從窗戶紙上小孔中望了進去。只見那房內靠東首板壁,擺着一張方桌子,又一個半明不滅的殘燈。
當面有一張牀鋪,掛着蚊帳,帳子卻放着,拖在牀前。朱光祖心中想道:“這牀鋪,大概是竇耳墩的臥牀了。可不知他現在可睡在這裏不曾?”於是用刀尖輕輕的將窗戶撥開,用了個飛燕穿檐的架式,一縮身躥到房內,即向桌上那殘燈上取了一個火,將那雞鳴斷魂香,薰着了一會。然後走到牀鋪前,將帳門撥開,向裏一看,牀上並未睡人,只有兩條白被,摺疊在裏面。
朱光祖驚訝道:“竇耳墩那老兒不在這裏,難道我受了那人騙了麼?”因又道:“且不管他在哪裏,只要將他的雙鉤尋找到了,將這件東西盜了去,就沒有事了。”一面暗想,便轉過身來,在房內各處尋找了一會,並不見有什麼雙鉤。只見壁間掛着個木匣,約有三尺來長,有七八寸寬。朱光祖暗想:難道他那雙鉤藏在那木匣內不成?一面想,一面就走到那裏,從壁上將木匣取下,就燈前開了,向木匣內一看,原來是一對雌雄劍。朱光祖見不是雙鉤,心中好生着急,又將木匣蓋好,仍代他掛在原處。復又尋找一回,仍然不見。暗說道:“這雙鉤藏在何處呢?也罷!咱尋不到雙鉤,便將御馬盜出來,亦是好事。”又想道:“又不知御馬現在何處,又如何去盜呢?不若仍是尋雙鉤爲上策。”因此又出了房間,將窗戶仍代他關上,即從這邊檐上飛身上去,躥到西首那房間屋上,伏身細聽。
只聽西首房裏有酣睡之聲。朱光祖暗道:“大約那老兒睡在這邊了。”因又走到房檐口,將身子跳落下來。先在窗外靜聽一會,房裏鼻息之聲,仍然如是。朱光祖便放着膽,將窗子撥開,取出火亮,向房裏一瞧,見當面也是一張牀鋪,也掛着蚊帳。朱光祖便即躥身進房,正要取火種點燈,忽聽得牀上一人喊道:“天霸呀!天霸!不怕你絕大神通,你若蠃不得咱老子的雙鉤,着想將御馬交出,可是夢想了。”說到此處,又鼻息如雷。朱光祖道:“此人定是竇耳墩了,咱何不就此將他殺了?那雙鉤無論尋得出來與否,人既殺死,雖有雙鉤,也無用的,就如此辦法。”主意已定,手執鋼刀,走到牀前,將帳幕挑開。忽又聽牀上有人說道:“咱什麼皆不怕,哪怕他黃天霸三頭六臂,也蠃不得我這一對虎頭鉤。所怕的他前來盜我的雙鉤,萬一被他盜去,那可就戰他不過了。”講只兩句復又睡了。
朱光祖又要上前動手,忽又聽他說道:“咱爺爺的夥伴,爾等就將他擺在鼓樓上,萬不可又換地方。還要嚴加看守,提防有人來盜。”朱光祖一聽,心中大喜道:“原來他的雙鉤擺在鼓樓上。既知收藏所在,那就易於尋找了。”正要轉身去尋雙鉤,忽又想道:“我何以如此呆法,爲何定要盜他的雙鉤?還不乘此將這老兒殺了,免得隨後又要與他爭鬥,又何必定要盜去雙鉤呢?”心中想罷,即刻抽出刀來,將火卷一亮,向牀上一照,便舉刀向牀上砍去。哪知不亮這火卷,還可將竇耳墩砍死;此時因這火卷一亮,早把竇耳墩驚醒過來,即聽他說聲:“不好!”
因又喊道:“有奸細,快來捉人!”朱光祖一聽此言,也不管他何如,隨即一刀向牀上砍去,只聽得啪一聲響亮,並未砍在人的身上,卻是砍到牀上去了。朱光祖便掉轉來,身子躥出房外,一箭步飛身上屋檐,再四面一看,東方已經發白。他卻不敢怠慢,急急向山下投奔。卻好未碰着一人,走到天明,已經到了第二座關。守關嘍兵尚未起來,他便越關而去,暫且按下。
再說竇耳墩醒過來,說一聲:“不好了!”喊人:“來拿奸細!”怎麼他就不見了?難道他會隱身法不成?諸公有所不知,因他這牀後有個暗門,裏面安了消息,外人看不出來。他卻特爲裝好此門,以防人家暗算:若遇到三更半夜,措手不及之時,他便將暗門推開,就從這門裏逃走。所以他一經驚醒,喊了一聲:“不好!”又喊了一聲:“有奸細!拿人!”他卻早已從暗門內逃走去了,所以朱光祖不曾砍中。此時朱光祖雖走,竇耳墩卻傳齊合寨人來,各處尋找奸細。哪裏尋得出人來?早已不知去向。一直尋到大寨以外,忽見有個死屍倒在那裏。大家一齊上前一看,不是別人,卻是郝天龍隨身喚的小使釦子。大家驚訝道:“怎樣他死在這裏?卻是被誰所殺?”郝天龍也就道:“奇怪了!咱昨夜巡查回寨,他還跟在後面,怎麼就死在這裏?卻是被誰所殺?”正在互相驚訝,忽見第一關守山嘍兵,匆匆的走到竇耳墩面前,先請了個安,然後說道:“啓大王爺!前哨巡更夫王八,不知被何人殺死,屍首拋在地下。”竇耳墩更加疑惑,這王八又是何人殺的呢?郝天龍說道:“據小弟看來,定是那黃天霸小子到此。”竇耳墩道:“俺也曾看見那奸細,卻非黃天霸那小子,可不知究系誰人?”郝天龍道:“即非黃天霸,也是那黃天霸那裏一起的人。”竇耳墩道:“這話卻也有理,除卻他那裏,還有什麼人到此作奸細呢?”郝天龍道:“大哥不曾見個什麼物件麼?”竇耳墩道:“幸虧愚兄被他火卷驚醒,不然,險些兒送了性命。”郝天龍道:“照此說來,還不是個奸細,竟是刺客了。”竇耳墩道:“何嘗不是刺客。”
郝天龍道:“這兩日內,大哥還要小心。就是咱們大家也要小心巡查,不可再被這奸細混進來纔好。”竇耳墩道:“賢弟這一二日內,倒可無慮。那奸細定料咱們這裏這兩日必然加意防守,斷不敢來到。再過了兩天,反要嚴加防守。他以爲過了幾日,俺們這裏見沒有事,也就鬆懈下來;他卻趁此又到,以致後患。”
郝天龍大家齊聲說道:“大哥的高見,咱們就遵命照此辦法罷!”
於是大家各歸本寨而去。
再說朱光祖奔走下山,便一口氣跑回客店。黃天霸等一見,便迎接上來。計全首先問道:“朱大哥辛苦了,所辦之事已到手麼?”朱光祖道:“再莫提起,算是白跑了一回。咱早慮到,怕是一次不能到手。卻好打聽出來,那老兒的雙鉤收藏之所。”
畢竟這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