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天她一直是在愁苦中过着日子,她的心极不安宁,她不怕自己的忧伤,时时使她更难过的是为了她的缘故使另外一个人也陷在忧伤之中,这许久她的感情总象一池静水,她想不到这水会淹没一个灵魂,想得急切的时节甚至于她都后悔她的拒绝了。
一天的下午,静玲从学校回来,她得意地跑上来向她叫着:
“大姊,大姊,幺舅有信来了!”
“是么?从什么地方来的?”
静宜这时候还独自躺在床上,一听见静玲的话赶紧从床上坐起来。
“从××来的。”
“噢,他原来到××去了,我真想不到。”
“走,我们念给妈去听吧,妈不知道要怎么高兴呢!”静玲说着,就拉了静宜的手走出去,才走出房门她就象记起一件大事似的说,“我还忘记了,大姊也有一封信。”
“怎么我也有一封信?”
“不是信,是一个请帖,你看。”
静玲说着就把一个浅粉色的信封递给她,一眼她就看到那个印好的住址和人名,她那愁绪的心立刻就象一朵花似的开放了,她连看也不看就把那信封装到衣袋里。
“大姊你怎么连看也不看?你不去吃喜酒么?”
“我知道了,我不去吃这顿喜酒,走吧,我们快点到妈的房里去。”
当他们进了母亲的房,恰巧父亲也坐在那里,她们一听说李大岳有信来,就很高兴地催着她念出来,静玲就读着:
——我以为这一路我该走得顺利,没有想到路上出了事,耽搁这许多天,可是尚堪庆幸的是当着这封信到你们手里的时候我已经平安地到了××,而且已经过了三天既快乐又自由的日子!
从××出来一路都还好,到了××正巧赶上路上不平静,这一下就把我这个外路人给困到那里了,既不能进又不能退,足待了二十多天,这份罪是想象不出来的。
我简直变成一个可疑的人物,在一家小旅店里天天要受那些警备队的盘查,以前我改名换姓住在那里,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,就找到一个在司令部里服务的同学,他把我接到司令部去住,我才免去那份麻烦。(中略……)
离开××是二月初的事,所有当地的驻军都要向北撤,我就是随着他们军队走的。
我倒很同情他们,他们多半是亡省的人,他们一心一意要打回老家去。
走到××的时候,他们停下来了,我和他们中间的一小部分又继续地朝北进。
渐渐地一切都不同了,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挺起来象一个人似的活着。说是一个人也许还不恰当,他们都象一个战士那样。他们事事都认真,事事都努力,充满了青春的气象。一切社会上的丑恶都不存在了,人们简直是在理想中生活。那张张和善的笑脸和那双双热烈的手来迎接我,一直把我送到××。
这里花开在人的脸上,万人相爱的温情使我也变得年轻了,歌声随时起伏,象海的波涛,我那麻痹了的情感在它的冲击下复苏了,这里随时都在准备和日本帝国主义的战争,这个战争迟早就要爆发了,你们谁要来么,我张着两臂等待你们。不,不是我一个人,是这里的千千万万的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