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周汝昌  一九五四年三月十二日

玉言吾兄史席:

  截至昨日,两奉手书,第一书说得砚并附诗。砚是吾家人所制,而渔人坐享已属可气,姑念红粉赠与佳人,援物得其主之定律,卅拄杖子今且饶过。第二书说来津毫无把握,不独可气,且复可恨;而又有长歌纪得砚事,一之为甚,岂可再乎?玉言何其昧于“贪人之前不可炫宝”之诫耶?

  此书到时适高上座在小斋,当即与之一谈。高公谓周公来津无望矣:此时川大若坐扣不患无辞,师院之远聘将何所借口乎?尔时述堂一闻此言,真乃分开八片顶阳骨,倾下半瓢冰雪水,嗒然如丧,木然如鸡,向之气之恨乃烟消云散归于无何有之乡也。晚饭后立访韩代主任,韩公固亦每见必询玉言何时北返者也,而适值外出,怅恨交并。后至高上座舍中一谈,仍然不得要领。踽踽归来,洗脚上床,辗转反侧,思之,思之。玉言来书自谓信天,此时此际述堂亦惟有信天而已尔。今晨杨上座敏如以琐事相访,乃又与之一谈,杨公谓玉言无术且不必却人民文学出版社之聘,至于玉言之到师院开堂,不独未为绝望,而且大有希望。为今之计,首先须与出版社取得联系,以协商方式合聘言兄北返。编辑工作不必常住都下,言兄尽可居津任教。且言南大有秦教授者,旧亦曾住津而兼北京科学院工作,事有前例,大可照抄。惟兼职只限教授,而言兄之到师院,名义为副教授,又天与而人归,灼然毫无致疑之馀地者也。杨上座见地明白,当机立断,述堂会下有此公,何啻宗皋大师之有尼妙总禅师?述堂闻之乃如盲人能视、贫夫得宝,彼砚与诗更无一毫发芥蒂于吾胸中也。

  至于大作,较之以往,突飞猛进,风格一新;美中不足,须待细说,述堂今日不暇及此。诗亦不和,非曰偷懒,盖以示惩戒之意云耳。呵呵!敬祝

健康

述堂和南 三月十二日下课后草此


  今日上午有两小时课,课罢归来写得两页纸,饭后睡起,重看一过,庄谐之间颇不得当。即如第一页后半第二行,“坐扣”一词,施之言兄,甚为不敬。记得年前来书,曾怪述堂每用“不讶”,于此不应重复“不讶”一番耶?又所用“恨”字“气”字,真所谓前言戏之耳。至杨上座之言,尚漏去数语未提及。杨公说,言兄如以兼职来此,则任课时间决不能超过三小时,科目亦只能是一门。述堂体弱,奔走为劳,杨公并自告奋勇往与院方当局商量,是后进行一切事宜,当随时函告。手书既云信天矣,望即如是说,如是行也。至云此间诸公素与玉言无声气之通,今兹竭力邀请,胥是述堂所为,此则大谬不然。大著《新证》,众口流传,居今日之所谓文化人、之所谓文教机关,而不知有玉言,而不思相招致,乃真大怪事耳。促膝尚遥,笔札无由尽其万一。

又白 同日下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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