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周汝昌  一九四四年二月三日至十日

  今日上午方发一书,下午即得手书并校记一纸,所校十中八九说中。谬误泰半莘上座抄时笔误,其有粗心漏着,则是苦水行文未曾检点与平时工夫不到,责须自负,不能诿之莘公矣。兹附函寄还,其完全无误者,加朱圈为识别;其不尽合鄙意者,则加括弧;间有注语,略抒浅见,并乞复查。比来想又读得几过,文中疵类,不知又发现几许,亦盼示知。

  贱恙仍未大好,今日降雪,竟日郁郁。灵均曰:“哀吾生之无乐兮,幽独处乎山中。”当年在城西开堂时,说此二语,曾谓独处山中乃是无乐之结果,而非无乐之原因。比来以为如此说去,虽未必即得屈大夫之文心,却颇可以说明苦水之性情:愈是闷极,愈怕见人,亦愈不愿有人来谈天。好在寒斋亦是“门虽设而常关”耳。惟念身心交病,常恐来日无多,平生所思所学,最好赶急写出,为旁人借镜,而衰废如斯,不克命笔,未尝不引以为大痛也。大晏词去秋曾选定,以开学上课,终未作说。冬间着手写《诗案》,十竟六七,以病辍笔,至今未续,蒙询,谨答。草草。此上

巽甫吾兄法席

苦水再拜 二月三日


  右一幅是一星期前所写,所以不曾发出者,私意不日上课,恐为职务牵系,不能常通音问,总拟于上课以前,好好再写几句话,然病迄今未大好,咳嗽发烧,腰腿作酸,既无精力,又乏兴致,以至迟迟至今。再有三日,懒驴又须上套矣,势不能不再书数语致吾巽父也。

  月来一无述作,日日读书,大半皆为译文。吾昔在校读书时,蟹行文字本已够穷,十馀年来,以职业、以疾病、以懒散,生疏益甚,故所曾阅读之书,偶一开卷,已同隔世;今兹病中,更难自强,聊借译文为屠门前之大嚼耳。巽父年富力强,而又精思强记,是不可以不努力也。窃以谓吾邦韵文,虽时代不同,体制各异,揆其内容,多数陈陈相因,间有一二杰出,真等于凤毛麟角,或几于龟毛兔角矣。佛教东来,作风一变,文字之组织与作品之内含皆与往昔有殊;又千馀年而至于今日,接触既多,范围亦广,有心之士,可以深长思矣。吾比所读,多为“说部”,亦有一部腹稿,时时往来胸中,惟酿酝未成熟,精力不充足,未欲率尔操觚而已。鼯鼠五计而穷,若苦水之左手画方,右手画圆,其亦自穷者非与?无由相见一谈,临颖难罄其万一,如何可言!

巽父法兄再鉴

苦水和南 二月十日


  《东坡词说》稿副本,亦是莘上座所写,日前孟君来故都,不知曾携去沽上否?可作书一问之也。一周来不亲笔砚,今日作此一纸,腕酸手战,不复成字。

又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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